第135章 三皇子承前明血脉 林如海讲千年豪门
忽觉手里被塞了些东西。定睛看时，却是一方柔软的棉布帕子。
康宁县主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温和地说：“这不是我的帕子，是悦己堂专门给客人用的拭泪棉帕，你尽管用吧。”
拭泪……棉帕？
三皇子的情绪都被噎得不连贯了：师母，平日里到底有多少人找您哭啊？
王紫凝只想着前世出门都带纸巾，哪怕随手擦擦石头什么的也方便，这边却没有纸巾，就只能带几条棉帕充数。
没想到竟这样派上了用场。
三皇子也不矫情，还真擦了擦泪，勉强笑道：“让师母见笑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又如何会笑你？”王紫凝问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被发卖为奴的女孩儿，便是柳妃娘娘吧？”
她是根据年龄推算出来的。
当今皇帝是本朝第三位皇帝，从立国至今已有五十五年。
故事里沦落青楼的公主，是灭国后二十年才嫁人生子，生下次女时大约已是二十五年之后。算起来，距今应有三十年。三十年，则正好符合柳妃娘娘的年纪。
且若不是至亲，三皇子何以哭得如此悲痛？
只是，按照历史记载，崇祯帝最小的公主不是那位断臂的九公主么？为何三皇子没有提到公主断臂之事？或许早在明朝尚未灭亡的时候，历史便已经拐了个弯儿。
三皇子答道：“正是，此事原只有母妃和我二人知道，请林老师和师母，切莫告诉任何人。”
林如海和王紫凝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皇帝若是知道三皇子身上还有前朝血脉，谁知会做些什么？或许到时候柳妃娘娘那千首情诗，也都会被认为是别有居心了。
别说皇帝了，便是林如海，知道了柳妃的身世，也不相信她对皇帝会有真情。虽说灭前明者并非皇帝的祖父，但如今的皇室毕竟是得了前明的江山，柳妃就算不恨，又哪能生出爱？
或许，三皇子的出生，都是柳妃想让前明血脉继续坐江山的谋略！
因叹道：“三皇子若是不愿为帝，岂不是辜负了柳妃娘娘的一番苦心？”
三皇子苦笑道：“林老师，您误会我母妃了，她知道皇权斗争的残酷，也知道皇室子弟的艰难，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活下来罢了。
若是她有意让我争权，无论是舅舅参与的那一伙人，还是前朝的拥趸者，都能找到支持我的力量，但她从未想过这些……如果可以，她宁愿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天潢贵胄。”
这一点，王紫凝倒是相信。
柳妃若真有那个心思，定会长长久久地活着，而不是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她听那些见过柳妃的高阶诰命说过，柳妃当年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都难以让她打起精神。
分明就是抑郁症的典型症状！
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不会患抑郁症，只有觉得人生无望、缺乏生命动力的人才会抑郁。
王紫凝劝道：
“三皇子，你有没有想过，在寻常百姓之中，有多少人因生活难以为继而卖身为奴，有多少人因得罪了权贵而家破人亡？
便是那强颜欢笑的青楼女子，绝大多数也是出身寒门、奴籍，官家小姐都少之又少，何况皇室血脉……只能说是凤毛麟角罢了！”
三皇子闻言，不由瞪大了眼。
柳妃向他抱怨生活的痛苦时，从来都会把外婆是“亡国公主”的身份拿出来当一个大前提。
而外婆遭遇第二次变故，又是因为舅舅卷入了七王夺嫡之争里，惨遭连累。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甚至可能会更加悲惨。
一时便有些迷茫：“如此说来，世事本无常，无论皇族也罢，平民也罢，都是命运的玩物罢了！人生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林如海见他又想偏了，连忙把早已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若说流传千年，永世受人尊重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三皇子何等聪明，很快便想到了林如海指的是谁：“林老师的意思是……孔家？”
“正是！”
不得不说，“孔家”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当时王紫凝向林如海普及后世的各种政体时，林如海便仔细思考过可行的方法，选出了如今这个世道最可行的方案。
虽不是最佳方案，但作为一个过渡，足够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自然也要一步一步走。
这个方案，便是“虚君共和”。
林如海听到这种政体，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孔家。
王紫凝深感佩服——可不是？孔家便是个最好的榜样！
千年以来，无论政权如何更迭，皇帝姓甚名谁，孔家都屹立不倒。正所谓铁打的衍圣公，流水的皇帝。
为何？
因为孔家人做事有分寸啊！
孔子是万世师表，若是孔子的子孙仗着这个“高贵出身”，想要把持文坛，甚至染指科举考试，那他们家早就被喷死了，甚至孔子本人都有可能被拉下神坛。
可人家什么都不管，只要个“衍圣公”的虚名，并在曲阜这个小地方当个县官。
即使族人参加科举，也与别的考生公平竞争，不要求任何优待。
对于千年来任何一个朝廷，人家都很尊重，从不指手画脚。便是朝廷给的免税待遇，人家也认为没有必要，甚至主动纳税，不给朝廷找麻烦。
孔家祖训中有这么一条：“凡有职官员不可擅辱”，林如海认为，这意思说的是：见到官儿就要尊重，不要仗着衍圣公的身份折辱人家。
看，多懂事！
不要实权，只要虚名。历朝历代的皇帝便都会供着孔家，以彰显自己是尊师重道的正统。
若是皇帝也能不要实权，只要虚名，好好地当个吉祥物，那么，想必也不再会有那么多闲着没事的人，非要去为这个虚名争个你死我活了。
有那本事，好好谋划谋划，当个掌握实权的首相，不香吗？
“三皇子若有闲暇，不妨好好想想，孔家为何能屹立千年不倒。”林如海道：“就当这是老臣给您出的策论题吧。只是，这道题做出来了，也请三皇子切莫告诉别人，只与老臣商讨便是。”
林老师布置了作业，便带着未婚妻离开了。
三个人都没想到，这次“人在皇庄住，作业天上来”的“事故”，竟成了历史上一件大事。
——泉心会谈，史学家公认的民主共和制发端，参与者：明华帝、第一任首相林如海、第一任全国妇联主席王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