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甫开业医馆遭冷遇 谋出路义诊遇癥瘕
若说还有什么不太理想的，那便是女子医馆的生意比较萧条。
因着有张嫱和谭月——便是张姑娘和谭氏，在医馆里都以名字相称——两位资深稳婆坐镇，开业以来倒是也做成了三单生意，清一色都是接生。
没遇到难产，剖腹产没派上用场倒是没什么——医者仁心，不能希望病人难产不是？
关键是，产科病号可遇而不可求，妇科却不是。这年头卫生条件不好，妇科病患者应该不少；张嫱在妇科领域也颇有研究，却没有一个妇人找她看妇科疾病！
王紫凝向宝钗抱怨，宝钗分析道：“之前凤姐姐得过下红之症，听平儿姐姐她们的意思，这倒是个丢人的病，不想让外人知道，只悄悄地请了惯熟的太医来看看便是，哪能大张旗鼓跑到女子医馆？
大户人家，左不过都是这个心思。至于那贫苦人家，温饱尚且难得，纵是有病，也不过自己扛一扛便罢了，又哪敢去医馆看病？”
王紫凝一声长叹——还是没好好考察市场啊。
或许是因为悦己堂和桑榆堂都顺风顺水，她便觉得自己有女主光环，做啥啥成了。
只听宝钗又说道：“当初妈你开办悦己堂的时候，便是借哥哥成亲，拉来了第一批客户，后来生意才越做越好。兴许这女子医馆，也需要第一批客户来打名气呢！”
对呀！
当初悦己堂能够成功，并不全是因为运气，更是因为她下了足够的功夫，还亏了血本，送出去几十张月卡，相熟的人家，更是直接送了金卡银卡！
轮到女子医馆，她只想着交给王熙凤，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却忘了王熙凤虽善于管理，在商业一途却是有限。跟宝钗比是差远了，连自己都赶不上。
医生护士要培训，这院长也得培训。
王紫凝当即去女子医馆找王熙凤协商。
万事开头难，如今这女子医馆要想做大，少不得也得先赔本赚个吆喝。
两人商量一晌，终于敲定了方案。
与悦己堂这样纯走高端路线的机构不同，女子医馆必须兼顾各阶层女患者。
考虑到不同阶层的需求不一样，两人决定开展两项活动。
第一，所有悦己堂客户均赠送免费上门体检服务，金卡三次，银卡两次，铜卡一次，可转赠他人，但仅限女性。
便是不差银子的贵眷，知道这是会员福利，也不愿白白浪费。且大家都有，都请了女医上门，自己也请一下，便不算什么。
若是本身就有病，抑或是真检查出个什么病，那些惜命的贵眷，岂会不治？
第二，每个月的第一个癸日，女子医馆开放义诊活动，不仅免问诊费，甚至免费送药。
这样一来，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妇人，也便能有机会寻医问药；女子医馆则是既做了善事，又得了口碑。
虽说是花了些银子，但眼下财大气粗的王紫凝连免费的女医学堂都舍得建，还能差这么点儿钱？
十月的义诊日，是在十月初三。这一天，女子医馆严阵以待，为了维护秩序，王紫凝还特意派来十来个健壮的婆子，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等了两个时辰，只有几个妇人在门口观望，却没一个人敢坐到张嫱的面前来！
就在王紫凝以为这活动要完蛋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烂长衫、书生模样的男人扶着个腹大如鼓的妇人走了过来。
“大夫，贱内怀孕已有三年，一直未生，能不能请您看看是何缘故？”
王紫凝正端起茶杯喝水，听得这句话，差点喷了出来：怀了三年没生，你媳妇怀的是哪吒么？竟不早些带媳妇去医馆，可真沉得住气！
遂带好面纱，也凑过去看看。
张嫱不敢怠慢，请那妇人躺在一旁的床榻上，便上手摸了起来，还用一个木质听筒在那妇人肚子上听了一会儿，表情越来越严肃。
“如何？”王紫凝问道。
“腹中并无胎心，不是怀孕，应该是癥瘕。不过，既已有了三年，竟未曾出血吗？”
那妇人脸色蜡黄，声音有气无力：“确实时有出血，因家里艰难，便没告诉夫君，免得他挂心。”
那男子蹲在地上，锤了自己脑袋几下，却不言语。
王紫凝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张嫱所谓的癥瘕应该是妇科良性肿瘤，如子宫肌瘤之类的。一般若发现的早，根据病人体质和肿瘤类型用药，往往能够缓解，至少不再生长。
可这位病人腹中的肿瘤太大，药石已经很难起作用了。
“若是采用开腹之法，取出癥瘕，再辅之以药物搜剔脉络、祛瘀消瘕，当能治愈。只是开腹必然有风险，又不是难产那样不开即死……”
“不能开腹！”那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人活着靠的不过就是腹中一股先天之气，若是开肠破肚，泄了先天之气，哪里还有命在？娘子，起来吧，咱们换一家好诊所，让经验老道的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那妇人任他拉扯起来，没说什么，只流了满脸的泪。
是否手术，当然要尊重病人自己的意愿，王紫凝等人也未挽留。谁知这二人走出女子医馆时，却见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怯怯私语。
“真有怀了三年不生的？”
“可不是，适才那夫人的相公亲口说的，我们都听到了！”
“你们知道什么，那怀的根本不是孩子，是讨债鬼！我有一个姨婆当年就是这样，后来生生把血流干死掉了！去了好几个医馆，没的治！”
那妇人听到议论，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挣脱了相公的胳膊，转身跪在张嫱面前。
“女大夫，我不怕开腹，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我不想死！”
张嫱面色犹豫。
王紫凝小声问道：“有几成把握？”
“若是救那铁柱家的之前，一成也无；此刻，当有三成。”
“可以把子肠整个切掉，创面应该更好处理。”
张嫱眼睛一亮：“如此，当有五成把握！”
王紫凝便对那妇人说道：“医者可以治病，但未必医得了命，就算开腹，你也未必就能活下去，且即使能活，也不会再有生育能力；这样虽是痛苦，却还能捱些时日，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