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知隐情元春恨亡母 悟判词紫凝劝宫妃
竟是抱琴。
见是王紫凝，抱琴忙福身行礼道：“请姨太太恕罪！”
王紫凝纳罕道：“抱琴姑娘？你不是带老太太和大太太去凤藻宫了么？”
“老太太和大太太已经出宫了，娘娘十分想念姨太太，便又打发奴婢来坤宁宫候着。”
王紫凝：“……”
这元春，还就赖上自己了！
只好对送自己出门的坤宁宫宫女交代一声，便随抱琴一起去了凤藻宫。
元春早已等得十分焦急，一看王紫凝过来，不等她行参拜之礼，便扑到了她怀里，痛哭起来。
王紫凝：“……”
喂喂，姑娘，你咋不按常理出牌呢？
当即也顾不得自己簇新的入宫服饰，抚着她的后背，希望她尽快冷静下来。抱琴示意伺候的小宫女们出来，掩上了门。
差不多一盏茶功夫后，元春才沙哑着嗓子说：“如今我才知道，只有姨妈是真心对我好！”
王紫凝：“……”
——虽然我挺赞同你这句话，但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怕是不这样认为。
“那日我得知了母亲的死讯，便去求陛下准我回家，陛下不仅不允，还将我禁足三个月，直至今日才放了出来。我才知道，自己又错了。
陛下让我反省自己是谁……我反省了七天才想到，其实……早在七个月前，姨妈便已告诉了我答案……
祖母和大太太不告诉我，我也能从别人那里知道母亲的死因。姨妈，您说，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只考虑宝玉，就没考虑过我在这皇宫里，要如何生存下去么？”
王紫凝大惊。
她以为元春顶多会知道京都传言，以为王夫人是因自己和林如海订亲气死的。
但如今听来，她知道的似乎更多。毕竟那件事根本谈不上“考虑宝玉”！
王紫凝顿生警觉：“你听谁说的？”
“我被禁足后，能出入的只有素日里与御膳房来往的几个宫女太监，我就是托其中一个心腹出去打听的。”
小宫女或小太监？
这消息连王子腾都未必打听得出来，小宫女小太监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你听说了什么？”
元春见姨妈这么严肃，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多了。
薛姨妈这个娘家人竟然不知道？怪不得适才祖母和大太太都一口咬定母亲就是病死的——她们并未对外说出真相，连王家都瞒着！
也是，二舅如今位高权重，许是要给他留着面子。
可……小宫女如何得知？
元春顿觉心里很乱，只答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母亲似乎做了错事，郁结于心才会……”
王紫凝见她垂眸思忖，便知道她不会再细说了，也不再多问，只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娘娘须切记一件事，无论你听说了什么，可能都是别人故意让你知道的，未必是真的。”
元春大惊：“竟会如此？”
再想一想自己身处这不得见人的地方，一切消息都只能从别人那里听来，确实有被人蒙蔽的可能。
幸好她知道了这件事后，只令那小宫女赌咒发誓，绝不外传，她自己除了适才对贾母和邢夫人稍加试探，并未说与别人听。
看着捂着嘴一脸惊惧的元春，王紫凝在心中叹气。
也不知贾母那个人精一样的老太太，是如何培养女孩儿的？养了个贾敏是个傻白甜，连自家嫂子的真面目都看不出来，被害了一辈子。
贾元春作为孙辈嫡长女，也是养在她膝下的，竟养成了这么个缺心眼子，更要命的事，还送到了宫里来！
这是唯恐宫里的贵人们饿了，特意给人家送菜来的吗？
元春的判词在后世争议颇大，只一句“二十年来辨是非”便有数十种解法。王紫凝也是见了元春本人，才知道，说她“二十岁时就能明辨是非”的纯属瞎扯。
明辨是非的人会当着宫人的面儿哭着说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地方？会一听自己母亲死了就闹着要出宫？会被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弄得乱了阵脚？
这样的姑娘，送进宫里本就是个错误。
看看人家贾敏，没往皇宫里送，虽然死得早了点儿，但至少过了二十来年幸福的生活。
等等……贾敏！二十年！
贾敏大约比元春大二十岁，贾敏嫁到林家，走的是弃武从文的路线；元春进宫了，走的是攀附皇权的路线。
孰是孰非？
王紫凝突然想为元春判词再添一个新解。但显然，如今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帮元春理清思路，让她在宫里平平安安地混下去。
“娘娘，还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既已入宫，你便已是皇家的人，娘家种种，就当作前世的事儿吧，再不必考虑太多；更不必为了娘家的事儿，消耗陛下对你的情意。”
“消耗？”元春有些不解。
“正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今日做了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我对你的感情便加了几分，明日，你让我帮了一个忙，这份感情便少了几分。
你想想，若是只减不增，未来会如何？”
元春闻言，又落泪了。
宝宝心里苦，宝宝说不出！陛下对我从未有过什么情意好不好？就连侍寝，半年里也就只有两次，还都是例行公事一样！
如今更是得罪了皇帝，元春就是想“做加法”，也无从下手。
忽听姨妈又说道：“皇宫是个大家庭，这个家庭里的成员都是你的家人。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家人，都可以通过‘加法’维系感情，倒是未必非要一心盯着陛下。”
后宫这种地界儿，多适合种百合花呀！
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姑娘，都盯着渣渣龙，斗个你死我活的，有什么意思？
“都是我的家人？”元春突然笑了：“对！都是我的家人！”
以前，她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女史，虽然没什么前途，日子却简单舒心；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不正是封了贤德妃，搬进凤藻宫之后吗？
——宫妃接见家人，都有时间限制，抱琴在外面催着王紫凝离宫，她便顺水推舟走了。
至于元春今后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关键还在于她自己。
只是，离开皇宫之后，王紫凝仍在想一件事：到底是谁向元春透露了部分实情？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