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来了
傍晚时分，天气反倒比之前晴了不少，外头微风习习，叫人心情舒畅的很。
青梅将屋外的帘子卷起一半，又害怕太过凉爽，索性抱出一个薄被盖到白嫾身上，归置好了才道：“看这样子，明日肯定是个大晴天。”
白嫾看着手中的一个话本，头也不抬，道：“如今的天气正是喜怒无常的时候，说不准儿明日又要下雨呢。”
青梅轻皱眉头：“再喜怒无常也不如老太太变脸快呢，之前还是视小姐如眼珠子似得的疼爱呢，转眼就是二老爷的亲娘了，真是”
白嫾放下话本，拿起茶碗一饮而尽，“这封书信我是放出去了，内容却是我说了算，只叫爹爹快快回来也便罢了。”
绿茶牌圣母白莲花的必修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传信的人是爹爹专门留给自己用来父女之间传信的。
信得过，也跑得快。
次日下午，苏氏迟迟不见传信的人归来，知道此事不好，于是急急找到白俊杰，道：“老爷写去的信件没回，白嫾那边也没消息，莫不是大哥不同意吧？”
白俊杰对大哥的脾性还是了解的，女儿长久不在身边，必然是觉得心里亏欠，若是白嫾开口，必定是无有不应，这时候还未回信
白嫾穿戴整齐前往清景园前，青梅一边为其梳妆，一边又碎碎念道：“小姐就该装病的，这会子叫您过去肯定又要发难，谁知道苏氏她们又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姐虽然不争不抢，自己的东西也看得紧，可架不住别人整日整日的惦记啊。
白嫾理了理头发，拿出一整套的金丝红宝石朱钗，叫青梅给自己戴在头上，左右端详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父亲的准许，他们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圣上的意思也不是二伯父能左右的，再者说二伯父不会，也不敢拿这件事去叨扰圣上吧。”
他没那个胆儿。
缓步朝着清景园走去，沿着长长的游廊拐了几个弯儿就到了，门口的婆子依然是一脸笑意，见了白嫾前来就掀开帘子道：“二姑娘来了。”
白嫾跨过门槛，正当中间坐着的老太太脸色倒没有昨日那般的青白，仔细敲过去，似乎是脂粉抹得少了点儿
白婕坐在苏氏下首，一双眼睛自进门起就紧紧盯着白嫾，看着她头上的金丝红宝石朱钗更是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这套首饰尤为漂亮，自己从小就喜欢，这么许多年旁敲侧击或明或暗的“借”了很多回，可白嫾就是不给，实在气急。
再看她身上一事一物，都是极为名贵的，再看自己身上的穿戴首饰，心下几乎都要喷出火来，虽说自己比之别人家的闺秀已经是名贵非常了，可白嫾母亲却是京里首富家的女儿，当年出嫁时就是十里红妆，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留下的嫁妆却是实打实的名贵，这些年她没少在白嫾身上见到那些名贵的首饰。
白嫾款款而来，依着辈分行礼之后便坐在了白婕对面，朝着老太太的方向笑，十足十的乖巧。
可手下却不停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偶尔转头时首饰左右摇摆，明摆着是叫对面的白婕看。
只把人气了个仰倒。
这边暗地里刀光剑影不停，苏氏便给白俊杰递了个眼神过去，后者正襟危坐道：“嫾丫头昨日可修书给你父亲了？你父亲可有回信？”
白嫾暗暗咋舌，好家伙，连铺垫都没有，直入主题入得有些太过突然了些。再偷眼看上首坐着的老太太，只见她也看向自己这边，显见也是等着回信。
白嫾迟疑道：“父亲这几日事忙，好几天都未给我回信了，大约大约是还没看到吧。”
白俊杰等人还未说话，白婕便憋不住了，她本就对白嫾是不是真的想要让出这门极好的婚事持怀疑态度，这会子受了白嫾暗里的挑衅加炫耀，早就憋不住了，这会子便开始一顿输出，急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让出这门婚事？你这人惯会用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话未说完就被白俊杰制止：“白婕！你给我退下！谁叫你过来的？快给我回去！”
白婕听罢并不服气，又是自小就被娇惯长大的，因此毫不客气的皱眉瞪向白嫾，面色带着丝毫不掩饰的不快，又转过头，倔强的看向苏氏。
苏氏也没想到女儿能这么不争气，大庭广众之下便如此这般，因此也横眉冷对，朝门口点了点头，白婕便大手一挥，踏着生气的小碎步便走了。
白俊杰拉不下脸给一个小辈赔不是，苏氏便是那挡枪子的：“嫾丫头别生气，回去后我定好好责罚与她。”
白嫾语调依旧柔和，慢吞吞道：“伯母不必生气，姐姐一向就是这个性子。”
这是说白婕的性子就是这般胡搅蛮缠呢。
苏氏呼吸一窒，可只能硬着头皮附和，过后才道：“如今宫里还有两天就要过来下定，你父亲却迟迟没有回信，你伯父人微言轻，祖母身子不好不易操劳，若是两日后”
白嫾张了张嘴，状似为难道：“那伯母的意思是”
白俊杰和苏氏约莫也是着急狠了，今日散朝之后便一直坐立不安，如今更是狗急跳墙，低声道：“若是那日你父亲还未回信，不若你先称病，就说得的是顽疾”
白嫾面不改色，眼睛瞥向上首坐着的老太太，后者一脸震惊：“你的意思是万万不可！若是用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那以后白嫾的名声岂不是要受损了？以后哪里还有人家敢上门提亲！”
老太太虽然偏心老二家，可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先前只是想着让白嫾将这门婚事让出去，却没想过要坏了以后白嫾的姻缘呢，她还打算以后好好给白嫾相看婚事，若是得了顽疾的消息散出去，日后京中肯定不会有勋贵人家敢上门提亲。
就算是嫁出去了，凭着这个身子不好的理由，也只能是低嫁了，白家也会在亲家面前矮上一头。
再者说，如今老大迟迟不回信，若是来日让他知道了，会不会挥起五十米长的砍刀剁了老二他们这些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都说不定呢！
老大只这么一个女儿，往日来信总是央求自己多多看顾一二，婚事让了也就罢了，前途若是再毁了
老大的砍刀怕是就按耐不住了
苏氏低声道：“下定之后再说从外寻得一高人，嫾丫头的病已然好了，岂不两全其美？”
白嫾心道，好是好了，可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会要一个得过重病的媳妇？且不说这“顽疾”什么的本就在外头传的隐晦，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能生育的话，难不成这些人家娶她回去是供着的吗？
苏氏又朝着白嫾的方向看过来，装出一脸慈爱道：“好孩子， 我知道你生性善良，若是能全了这件事，以后伯母任打任骂也甘愿！”
话赶话，意思是非要白嫾认下这件事不可。
苏氏内心得意极了，往日里白嫾装得良善，全府上下甚至外头的人都以为她是个性子极好的大家闺秀，为此也数次在背后戳了白婕和她的脊梁骨，还能获得那些人的同情，如今这件事就算是赶鸭子上架，白嫾肯定不会撕破脸。
白嫾心中冷笑，眼瞧着老太太似乎被说动的样子，却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儿的婚事，自是由我这个做父亲的人做主。”
只见白俊恒一身半旧的轻便戎装，风尘仆仆满面风霜，显见的是一路赶回来的，后头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婆子。
几个婆子一路赶回来，可架不住几个人都是腿短的货色，赶不上身心高大的白俊恒，因此还来不及通报。
老太太霍的站起来，椅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许久不见大儿子，这会子甚觉安心，喊道：“快！上茶！摆膳！”
喜悦之情尽显。
白嫾见到父亲，心里其实也很是激动开心，一方面是自己终于在这偌大的将军府有了一个实打实的靠山，二是不用自己面对这豺狼虎豹一般的伯父伯母——她一早就在心中道清自己满意太子府的这门婚事。
白俊杰与苏氏对视一眼，双双如同变脸一般换了一个表情，含笑道：“大哥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们该去城门口迎的。”
白俊恒点头，先是向老太太行礼，之后才道：“前几日紧赶慢赶的将军里的事置办妥当，便赶回来了。”
说罢三步两步走到白嫾身边，一双大手轻抚上她的头发，意味深长道：“丫头长大了。”
这话说的白嫾老脸一红，以往父女俩的信件中白嫾都是一幅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土炮模样，白俊恒肯定以为她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呢，如今竟然敢在信件中置喙自己的婚事了。
还要求自己的老父亲保住自己的婚事，当真是长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欲扬起笑脸对父亲吹一顿五彩斑斓的彩虹屁，就见白俊恒双全抱起，朝着老太太作揖道：“匆忙赶回，还未向皇上复命，儿子现行一步，过会儿再来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见了儿子平安无恙，自然是心底欢喜万分，这会子只想跟他吃上一顿团圆饭，只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后白嫾用袖子将脸上虚无缥缈，实际上一滴没有的眼泪擦了擦，道：“父亲远道归来，院里还得收拾收拾，孙女先去了。”
一眨眼间，屋内又只剩下老太太和苏氏夫妻三角眼对大眼小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