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居生活
当星野归一把一个闭着眼睛的人造仿生人头颅连带着那半截金属脊椎骨摆在夏油杰的面前时, 这个男人一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之中。
他觉得这个合作者是不是脑子有那什么大病。
“你捡一个修不好的没用废物回来干什么？”夏油无语至极地问。
“好玩。”星野归一回答得理直气壮，“反正废品回收场那边的估价员也是这么说的, 都没花几个钱！”
“……你高兴就好。”
“是挺高兴的。”
星野归一一边说着，一边提起那金属脊椎骨的末端开始用胳膊在半空中转动起来，人造头颅顿时如同流星锤一般在空气中发出了沉闷的呼啸，感觉能够一脑袋砸死任何一个假想敌。
夏油杰：……
不得不说，这沙雕猴子有时候的举动还怪渗人的。
虽说他有着丰富的机械制造经验，但如今市面上的仿生人款式和系列那么多，夏油也办不到“看头颅认人”的牛逼地步, 所以他漫不经心地用电子义眼扫描过去想瞧瞧到底是什么型号的倒霉鬼残骸被这个李四这么糟蹋。
——然后他突然沉默了。
“你能把它放下来吗？”夏油杰淡淡地说, “别玩了，我们时间有限, 这工作室一天租金是很贵的。”
如今他们正身处夏油杰租来的私人工作室, 里面摆满了各种适合打磨抛光切割之类的大型机床与器械。
星野一听说“很贵”这么刺痛人心的话语, 连忙停下了自己的熊孩子行为。不过她毕竟是个小机灵鬼儿, 多少看出了这个金毛混混此时情绪不佳的心态，忍不住就问出来了：“你认识这个仿生人？”
“怎么可能？”夏油杰忍不住反驳道, “我12年前又没有违法犯罪, 怎么会认识一款过时的警用辅助型仿生人？”
星野归一用堪比名侦探“兔美酱”的眼神凝视着他的紫色眼眸, 发出灵魂质疑：“一个通缉犯跟我说他小时候没有过违法犯罪行为？”
“我以前再怎么说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天才学生！”夏油杰气得用金属手掌猛拍桌子, 为自己辩解。
星野归一面带奇异微笑地看着这个哥们，好像在看一场并不精彩的喜剧表演和演员拙劣的演出。
被这样耍猴般地看着, 夏油杰忽然就泄气了。
他又重新坐回原位, 表情变回了那种惯有的忧郁和苦闷神情。
“我在没有成为通缉犯之前, 其实是个……”他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不！我不想听！”星野捂着耳朵大叫起来。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倘若听了坏人的内心阐述故事，人质多半就要没了。现在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那么恶劣, 但星野归一给对方的定位仅仅是“因为欠我人情和小钱钱所以被迫教我发财的屑老夏”，谁他妈的要听这种一看就是拉人入伙或者下水的内心自述啊！
“——咒术集团的前任机械部部长！”夏油杰同样恼火地大吼，强行灌输不可告人的过往。
“诶？老夏你那么牛的吗。”
时至今日已经多少明白这个身份代表什么的星野归一吃惊地放下双手，探头探脑地想看看这位机械专家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啥的。
“你够了啊，别叫我老夏。”夏油杰气得单手捂住了脸，不让她看自己。
“好的老夏，没问题老夏。”
“李四你再这样我就叫你老李了！混蛋！”
星野归一笑容满面：“你叫呗。我也不亏啊。”
“……”，如今被迫隐姓埋名的金发男人怒气冲冲地转过脸去不想看对方的贱笑，“我早年是个平民出身的人，父母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有钱人……”
星野归一这回倒是有点兴趣了，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兜里的小海豹“天妇罗”肚子里摸出了一瓶酸奶味啤酒准备一边听故事一边喝，结果一抬头发现夏油杰正用他那不算太大的小眼睛怒视着自己。
合着你拿别人的故事当下酒菜呢！
但是星野归一误解了他的怒气，犹豫了一下，偷偷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哥们还在生气，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奶啤推过去，自己又摸出了一瓶可口可乐准备喝。
夏油杰被她这个被迫施舍饮料的举动给气得直翻白眼，看也不看，索性继续说下去：“我从小就对于机械方面的设计和制造特别有天赋，无论是家里人还是亲戚都看好我未来在这一行业的发展前景。那个时候我也是如此坚信的。”
“因此在我13岁那年，刚刚踏足仿生人领域没几年的日本咒术集团向着全社会发出新型仿生人设计图纸的征稿大赛活动……冲着高额奖金，我投稿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那个被星野随手摆在桌子上的仿生头颅上，停顿了几秒后方才说道：“比赛结果出来后我中了二等奖，也被活动主办方邀请去集团的生产车间进行参观讲解一日游，在那里我遇见了两个改变我一生的人……”
这个男人并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人，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跳跃到一年之后：“一年后，这款ek800成功问世，我作为特招人才也转学进入咒术集团下属的私立初中，从那以后就走上了一条新的人生道路。”
他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神情难得温和地摸了摸那个双目紧闭的仿生人头颅，就像是——父亲在抚摸死去儿子的额头。
“虽说这台已经不是初始机型号，但就算是量产型……它的最初蓝图也曾经出自于我的内心和梦想。”
“所以李四，就算它已经停止运行，也别这样玩它了。”他沉声道。
星野归一顿时有点尴尬，感觉就像是当着断臂老父亲的面把人家崽崽的脑袋扔着玩一样尴尬，不过她假装自己看起来很镇定自若地点头回答道：“好吧。原来老夏你今年才26啊，还挺年轻呀，那干脆以后叫你‘小夏’好了。”
“重点是这个吗？”夏油杰又被她给气到了，险些跳下位置冲过来给人一拳，“哪个称呼都不正确！”
“行了小夏，你别闹了，快开工上课吧。”星野归一摇着头叹气，摆出一副对方才是在浪费时间的无奈姿态。
“——混蛋李四！你这只惹人生厌的猴子！”
等两个人好不容易进入今天的工作正题，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情了。
夏油杰需要一条正儿八经的机械手臂，哪怕是最低级的g级，也能改善他如今断臂和无法自己diy更高级别机械臂的困扰问题。
——当今义体的品质共分为十个等级，分别为sss，ss，s，a，b……f，g。通常来讲，市面上最高品级的义体多为a级，更往上级别的义体就被各国和各大公司所垄断，严格控制对外销售的渠道。
如此可见，夏油杰对她这个初学者的要求乍看是真的不高。
星野也问过他为什么自己不手搓机械臂而是要找她这样的门外汉，于是金发男人沉默地举起“右手”，发动了上面的钢片手指化作电锯，在一片“嗡嗡”地切割空气声中，他平淡地扭头问道：“你觉得这只手能做什么？”
“哈哈哈哈笑死了！”星野归一竟然说出了这么扎心的回答。
“笑个屁啊臭猴子。”
在跟星野的对话聊天中，夏油杰的语言管理能力明显逐渐失控，显得整个人愈发暴躁，脑门上垂下的那个小刘海都气得翘起来了。
就这样，他们一个叫对方“小夏”占便宜，另一个喊着“臭猴子”……反正谁也没比谁礼貌。
面对这么混蛋的合作者，夏油杰疲惫地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拧开奶啤的易拉罐铁环猛喝了一口，被那奶味酸甜的饮料给多多少少地安抚了一下暴躁的内心，谁知星野归一好死不死地问：“你不是不喝吗？”
“谁说我不喝？”
“小夏你刚刚都没喝……”
女孩子有点委屈，她还想着可以省下一瓶饮料来着。
“那是我刚才不想喝！”夏油杰恼火地停下吨吨吨行为，“好了别废话了，上课！”
“哦。”星野归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老师好！”
“你就别给我搞怪了好吧。”夏油杰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疲惫烦躁地摆摆手，“今天你要学的是最基本的机械臂制作方法，这个工作室其实是全国连锁的产业，我先前用了匿名的小号来开卡，如今卡里的余额还够用一周，所以李四你必须要在这一周内成功制作出一条g级机械臂出来。”
“原来如此。但如果超时的话……”
“当然是你掏钱垫付呀。”夏油杰摆出一副无赖混混的模样，瘫在座椅上，厚着脸皮道，“别指望我，我如今身无分文。”
“……诶。”
星野归一原本正在担忧着工作室的高额租金，听到这是夏油杰自己的会员卡余额垫付后顿时很高兴。但一听说超过时限就要自己掏腰包了，顿时吓得立刻打起精神来专注听课。
见她进入如此高度注意力集中的状态后，夏油也稍微松了口气，拿起桌上先前星野归一带回来的7条废弃机械臂之一开始讲解。
“市面上的最常见的机械臂拥有着各种功能，它们不仅仅是义肢的一部分，更多的侧重于功能性的运用，其中包括喷火器、电流脉冲装置、防御盾、钩锁、微型导弹、螳螂刀等等一系列功能装备。它们不再是单纯的义肢，更多地可以视为一款强大的武器。”
“当然，我对初学者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我只希望李四你能在7天内之内用这些资源给我搓出一条正常可以使用的g级机械臂义肢就行。要知道，这样一条手臂在外头医院就要卖100万日元以上，这是森鸥外医生亲口承认的市价，你也清楚吧？”
“清楚。”星野归一点点头，眼睛通过“手机”开着录像功能上课，乖得不得了。
“很好。”夏油杰推开其他机械臂废品，唯独留下先前拿来摆弄做示范的那条机械臂，把椅子拉过来坐下开始给她一一讲解。
“你要自己制造一条机械臂，首先要确定它的链接方式：电磁？脑波？神经控制？”
他指了指自己如今用的那根右臂“杠杆”，说道：“森医生为我选择的是神经控制，这是考虑到我要维持右肩神经活性的必然需求。但如今市面上也有一部分链接方式选择电磁，它的优点在于价格相对便宜，但缺点是万一敌人使用了电磁波武器或者emp冲击，这条手立刻就会暂时报废掉无法使用。”
星野归一听得若有所思：“所以夏油老师你想用哪种方式……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不是能把别人的名字叫对吗，臭猴子！你先前绝对是故意的吧！”夏油杰突然震怒道。
星野心虚地说：“……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小夏。”
两个人胡乱地吵闹了几句后，夏油总算强忍怒气地解释：“我希望你能制作一款以脑波为主，神经控制为辅的机械臂。这样一来，机械臂的灵活程度与我们原装的真正人类手臂相差无几。”
“脑波发出命令，神经系统开始运转，带动着机械臂的合金骨骼与仿生肌肉牵扯，从而做出人体想要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星野归一：“好的，客户需求已经记录下来了……”
夏油杰对此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决定好链接方式后，就是机械臂最关键的一环：操控系统。”
“操控系统”这个名词并不难理解，作为整个机械臂的中枢，重要的主体部分，它的分类也不算太多，尤其是仅仅目标为g级的机械臂，可供选择的“操控系统”也就那几种不同的材质所组成的部件。
最后就是“功能区”的选择。
完整的机械臂主体分为三部分：链接方式+操控系统+功能区。
由于不同的机械臂针对不同的场合与工作，功能区也略有差别，比如说要在手臂里装导弹的话，就得腾出专门的弹仓进行弹药存储。如果说要做成医疗技术类的机械臂，那么“功能区”里就会储备相关的急救药物和器械，更有甚者会在手臂里安装心脏起搏器给病人施救。
夏油杰给她的要求看起来不难，嘴上说着什么“小学生都能办到”、“猴子都能理解”之类的话，实际上都有些复杂。
——链接方式他要求最昂贵的脑波+神经，操控系统要求机械臂材质要坚固不易损的同时具备轻便灵活的特性，至于功能区则是要求能够适应制作其他机械的生产需要……
合着后面的升级产品他要自己手搓了。
这就是机械专家吗？
星野归一不明觉厉，但能够理解，毕竟夏油杰作为一个靠手工艺吃饭的通缉犯，不是自己亲手搓的产品怎么可能完全信任。
她也并不因为自己得不到对方的完全信任而生气——能学到一招赚钱方法就不错了。
眼前这7根废品机械臂外加3个电子仪器，合起来的价格还不到15万日元，哪怕像她这样的新手存在很高的失败率，但倘若里头能成功搓出一条正常的机械臂来，那就是妥妥的66万日元以上的回报啊！
由此可见，这其中的暴利是多少……
就这样，星野归一前两天一直窝在工作室里，在夏油杰的指点下把这些机械臂废品一样样地拆解开，观察里面的设计，取出尚且完好、能够利用的零件……这些她做得都很好，原主双手的力气虽然很大，但在做这种细碎小活儿时却意外地稳定和好用。
这双手一看就是受过稳定性和精准性训练。
每天星野都在思考和改进着自己要搓的机械臂蓝图的种种细节，夏油杰在悠闲地啃着能量条上网，看看他的脑袋悬赏金今日有没有涨价，顺便时不时发个别家公司的设计图纸给她参考学习一下。
女孩子觉得这东西应该都是各家公司的机密吧？这么轻易地拿过来用没问题吗？
但是金发男人说这都是以前他随手存下的破解图……
“这么简单的结构和组装，难道不是看一眼就明白了吗？”他诧异地说。
星野归一：？
她看着手里这张超过上千个零件组装设计的蓝图和各种对新手极不友好的高难度构造组装，顿时陷入了自己是个学渣的清醒认知中。
话说回来，原主有没有高中毕业啊……完全没记忆了……
设计和修改图纸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但星野很快就遇上了一个忍耐许久的麻烦。
那就是——“外卖好难吃哦，小夏。”
她在午休时间里坐在工作桌前可怜巴巴地说。
抱着合成鸡肉便当啃的夏油杰听到这话时顿时忍了一下，平复好心情后才回过头来对她说：“这是方圆五公里内评价最好的外卖食物了，猴子，这都无法满足你，难道想吃水果不成？”
“猴子想吃水果有什么不对吗？”星野归一如今也认领了这个奇怪的绰号，理直气壮地反问。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夏油杰忍不住跟着她的脑回路一起思考起来，“可是水果很贵啊。”
“多贵？”
金发男人仔细回忆：“上个月我没出事前去超市，看见一个人工种植的苹果要5000日元以上……”
“一个苹果？5000日元？？”
“啊。”夏油杰懒洋洋地把一块合成鸡胸肉扔进嘴里，一脸宛如嚼蜡般的表情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有点可爱。
毕竟这些食物的原材料都是人工合成……说难吃都是在夸奖它们了。
这个离谱的价格沉重地打击了可怜的星野归一和她的小钱包。
她的确知道日本的水果贵，无论是哪个世界都很贵，但没想到在2077年的赛博社会里变得更贵了！
200个苹果就能给小夏弄条新手臂啦朋友们！
“话说回来，李四。”夏油杰突然开口，“龙国的水果会不会便宜一点？”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聊这种“祖国家常”话题的星野归一顿时呆愣了几秒——她哪里知道如今这个世界的祖国物价啊！单看淘宝的话好像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其实也不怎么便宜啦……”她含含糊糊地吃着米饭，用万金油的答案进行回答，“现在世界的整体经济不景气嘛。”
夏油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哦。事实上我还没去过龙国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孩子总觉得工作室的午休时间里洋溢着一种“李桑，家乡的sakura开花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康康有你好果汁吃的”微妙气氛，星野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小夏你出过国吗？”
“嗯，以前作为咒术集团的机械部长要到处谈生意，参加外国的学术座谈会，跟同行设计师们交流最新的设计经验……很忙的。”说到这里，夏油杰稍微振作了一点精神，反过来问星野归一，“你知道各国的仿生人有什么大体上区别吗？”
“不清楚诶。”星野老老实实地回答。
金发男人一手拿着筷子，停下了吃饭：“美国的仿生人科技最发达，他们也是最早研究这个领域的，所以仿生人的智能和效能都搞得很厉害。不过也是近几年来‘异常仿生人’事件最多发的国家。”
“俄国的仿生人更加侧重于军工风格，很粗犷，一眼就能看出是机器的特性。有时候一个俄国仿生人走在路上，脸上的零件突然掉下来，还得停下来捡回来。”
“龙国的仿生人在工业领域运用得很多，当然，更多的仿生人都被他们放入农业领域里去种地了……他们在珠峰大本营都能种菜，完全不受高原高山气候影响，是针对极端气候地区专门设计的农业仿生人，听说特别有意思。”
星野归一听了半天，觉得很有趣，因此追问道：“那日本的仿生人特色呢？”
“日本？”夏油杰的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的笑容，“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领域，尤其是……风俗业，以及以荒坂集团为客户代表的特色军工。”
——荒坂集团是咒术集团的仿生人订单大客户吗？星野注意到这点，但旋即注意到别的槽点。
只见女孩子大吃一惊：“什么？那小夏你作为咒术集团的机械专家，难道也研究过‘那种’仿生人，就是在夜店或者脱衣舞俱乐部工作……”
“研究过。”夏油秒答。
两个成年男女一旦谈到这种色色的话题，星野归一的眼睛里顿时迸发出诡异的光彩：“怎么样？市场反应如何？”
夏油杰不情不愿地说：“……广受好评。”
“哟——吼！！！”
面对这只猴子的怪声怪气，金发男人连忙大声辩解：“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任何奇怪的事！只能说明我前期对市场的调研和对产品的设计很好！我的业务能力过强而已！”
根本看不出啊哥们！你一个东亚古典风的大帅哥针对那些男女客户还研发出备受好评的专用型仿生人？
这可真是……你好骚啊jpg
星野归一虽然内心大受震撼，但还是谨记着自己的人设。
那就是——我李某人来东京的工作是出来卖的！
“看来我的竞争对手还挺多哈。”她摸摸自己长出了一层黑色茸毛头发的脑袋，假装惊叹道。
夏油杰觉得这句话的槽点真是翻滚而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个假到不行的职业人设！你醒醒！没人会照顾你“生意”的！
“不吃饭就继续干活啦。”他提醒道。
“谁说我不吃？”星野归一硬着头皮，继续干饭。
…………
……
接下来的这几天星野归一终于把图纸给定了下来，在经过夏油杰这个甲方老师严厉地修改打回了十几次后，第13稿终于得到了对方的点头。
“就这个吧，再拖下去我怕时间来不及了。”
如今距离当初森鸥外警告的一个月时限只剩下不到10天，工作室租期还剩3天，夏油杰如今的“右手”已经出现明显的迟钝反应和无规律的神经疼痛感，几乎都快没法正常使用了——星野终于定下心来，开始操纵起专用的机器和辅助工具进行第一次尝试性零件制作。
……然后就失败了，在神经接口处理时搭错了一根人造神经，于是直接烧了整个链接中枢。
第二次制作时稍微好一点，但在调节控制系统时没有焊接好，整个金属手掌都“哐”地一声砸在地上，变形了。
夏油杰：……
没办法，毕竟是新人，第一次开工干活，多多少少忍着点。
不过星野归一当初从小海豹的肚子里“偷渡”出来了一大堆废物机械，还能够给她继续糟蹋下去。女孩子对夏油杰的解释就是那天他关闭视觉同步系统后她自己又去买的一些废品，后来一直装在车里的后备箱中一起运过来了。
男人也没有太在意这些新废品的来源，毕竟星野归一的失败率高得超乎他的提前预想。本来他觉得先前那一大包废品里起码搓得出至少3条机械臂，结果……
他沉默地看着墙角里那一堆死不瞑目、奇形怪状的机械废品，全都是完全没办法再使用的程度。夏油杰因此再一次地确认了这些愚蠢猴子的机械天赋果然与自己这种天才专家不可相提并论……他无奈地用左手摸了摸摆在桌上当装饰品的仿生人头颅，叹了口气。
不过在不断地糟蹋五花八门的废品机械和反复拆解维修之中，星野归一感觉自己的制作机械臂的技能熟练度明显逐步上升。
当她在一个废寝忘食的深夜里终于给手中这条线条流畅、设计合理的机械臂进行最后的调试成功时，看着电脑上最终测试程序“运行正常”的结果，女孩子倏然长出一口气。
直到这一刻，星野归一终于注意到自己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透了，虽然室内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但依旧难挡疲惫和耗心耗力的倦怠。她一屁股坐下来，抬头看向墙壁，上面的电子钟显示当前时间为“01:05:24”，屋外的天色里是一片巨大如阴影般的漆黑。
……这都凌晨了。
此时已经是一周之期的最后一天深夜，再过不到7个小时他们就必须结束租借工作室的有效期。如今这些天下来，被病痛折磨得同样精神不振的夏油杰如今都裹着毯子躺在折叠椅上睡着了，只是哪怕在梦境之中都眉头紧锁，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显得相当不安。
呵，小夏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的家伙。
像她李某人，睡觉向来踏实香甜，如果没有异常情况，那都是一觉到天亮哒！
星野归一正想要上前叫醒小伙伴起来换手，却感觉自己的脑后隐隐发烫，烫得她头晕眼花，一时间难以起身——那是不正常的温度。
她诧异地抬手摸过去，却没有发现头部哪里有受伤亦或者被烧到的痕迹。
时间好像过去了十几秒，又好像过去了一个小时那样恍惚……星野归一倏然间听见一个冰冷冷的无机质女声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程序使用者首次自主完成机械[g级机械臂（未命名）]行为，获得10点工程点数，奖励：[工程学]技能树开启。】
【检测到三大科技树之一的[工程学]已被激活，[未来科技研发器]程序同步激活。】
【——“创造美好生活，全靠我们自己。”】
与此同时，星野归一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孤零零的图标，图标颜色一片黯淡，显然还没有被点亮，它上面延伸出数根直线，探入了同样灰蒙蒙的未知领域里。
【工业基地·工业技术（初始科技）：需耗费1000点工程点数，同时请指定一名科学家进行研究。】
星野归一呆呆地凝视着那个小小的图标，感觉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疯狂跳动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鲜血违背常理地涌入头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任由那无形无色的数据流淹没了她本就疲惫不堪的意识和身躯。
眼前的景象在黑暗中破碎又重组，万千星辰之中明灭不定的某一颗绽放出铺天盖地的光亮，漆黑无光的黑洞似乎在沉默地注视着她，最终吐出了一枚小小的陨石……那自高空陨落而下的天外之物划过大气层，摩擦出剧烈的金红色火花，最终撞击在蔚蓝如墨般的无尽海水之中，一切的事物都沉入那水下……
画面翻转，有更多让人无法理解的混乱光影和线条在飞快地重组、又再度崩解开，一幕幕闪现成扭曲的模样。最终星野归一强忍住那种几乎撕裂大脑的疼痛，勉强看清楚这个怪异影片的最后一幕。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背对着夕阳的余晖迅速举起枪，顶住了自身的太阳穴，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你背叛了我们。”他对着某个看不清具体相貌的人影轻声说道，“我知道上层有那个让死人开口说话的项目，但你永远别想从我的灵魂中得到任何答案。”
所有夕阳下的景象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个叛徒撕心裂肺的怒吼和试图扑过来阻止的身影，但是男人依旧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灼热的子弹在一瞬间贯穿了脆弱的人体头部，带动着液体从另一侧溅射而出，那极高的温度与无与伦比的近距离动能冲击刹那间烧焦了沿途的所有血肉组织和纳米材质的插片接口，也将男人的大脑烧成了再无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物。
星野归一感受到那枚子弹仿佛也在同一瞬间洞穿了自己的太阳穴，剧痛令她不由得惨叫出声，这不禁令她回忆起这具先前被不明凶手所枪杀爆头的痛苦记忆……那是原主身体所记录下来最清晰、也是最愤怒的痛苦回忆。
“啊！”
星野归一大叫着从折叠椅上猛然坐起来，发现自己满头冷汗，依旧还在工作室里，只是身上这张毛毯和躺着的折叠床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她顾不上去思考昏迷期间看见的种种异相，就看见夏油杰正坐在早已准备好的手术椅上一边给电脑输入手术程序一边扭头看了她一眼：“你醒啦？”
星野还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抬手捂住自己完好无损的右侧太阳穴，明明没有留下真正的伤口，却仍旧能够感觉记忆中的那颗子弹似乎也还残留在头部的伤痛之中，她随口问道：“啊，你……你现在自己换机械臂？”
“对啊，手术程序已经提前调试好了，就等着你的成品出来。”金发男人说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许真心实意地微笑，“你的成品我刚刚看了，可以给你打个……65分吧。”
啧啧，男人那么死傲娇可是没有什么未来市场的。
星野归一略微松了口气，终于注意到自己躺在对方先前这几天一直休息的折叠床上休息，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因此忍不住问：“我刚才晕过去了？”
“嗯……算是吧。”夏油杰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左手在虚拟键盘上敲打得飞快，“你坐在那里，突然滚在地上睡着了。不过你摔倒在地的动静太大所以把我也给惊醒了，趁着还有时间就早点把这条手臂换了，手术时间起码要二十分钟以上，你记得提高警惕观察周围。”
“知道了……”星野归一低垂着脑袋，努力控制自己的理智回归正常阶段，忽然说道，“是小夏你把我抱到你的床上来的？”
不然总不能她自己梦游到别人的折叠床上直接躺下来吧！
听到这个话题，夏油杰终于又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扭开了视线继续看向屏幕的程序，敲击“enter”键让它自我运行检查的同时才回答道：“净说废话的蠢猴子，总不能是只剩下一个脑袋的ek800办到这件事吧？”
顿了顿，他又立刻补充道：“李四你可别多想，我原本是想把你扔回你自己的那张折叠床的，但我现在这条右手臂不好用，办不到太多事情，所以你就用我的床将就着休息一下吧。”
夏油杰说出这话时语速很快，语气跟他平时疲懒养伤的模样也似乎有哪里不太相同，但看他侧脸表情紧绷的样子……星野只当他是手术前的情绪亢奋。
“确实有点将就。”女孩子诚恳地说，毕竟她上辈子还没有随便睡过男性友人的床呢……当然男朋友的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咯。
听到她这么回答后，夏油杰突然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人了。
直到对方不声不响地开始实行全自动换臂手术，看着那些医疗仪器开始自动运转，星野归一才有点后知后觉：诶？小夏刚才是生气了吗？为什么呀？
她思来想去，觉得对方应该是对于换臂手术的过程感到无法避免的忧虑，毕竟这是没有医生操刀，全靠提前设定好的的医疗程序来施展的手术流程，病人本身会不安也很正常……
星野归一非常理解和同情小夏此刻的心情不佳问题，所以大度的她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根本无心休息的女孩子从折叠床上爬起来，先找了几根能量棒往嘴里塞，填充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然后开始围观着医疗机器是如何给面色铁青的夏油杰进行换臂手术的。看了半天她发现自己……看不懂！不过能够确认手术过程中暂时没什么问题后这才转身去浴室里洗脸清醒一下。
直到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发呆，星野归一才重新冷静下来，发现了自己意识里的“手机”功能中出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新图标。
那是一个墨蓝色的星空背景界面，上面有一个幽绿色的圆环，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一般。
她用意念点开这个名为【未来科技研发器】的软件图标，发现果然先前激活的【工程学】技能树依旧还存在，“初始科技”第一项的【工业基地】依旧是灰蒙蒙的黯淡颜色。右上方还有工程点数的余额，仅仅为可怜的10点。
搞什么啊……如果亲自手搓一条g级机械臂就只有10点工程点数奖励的话，她得再手搓100条机械臂才能凑够第一项科技的激活要求？
而且还得“指定一名科学家”，她星野归一去哪儿找野生的机械工程类科学家，总不能自己这个半桶水亲自……嗯？外头不就有一个倒霉蛋吗！
有那么一瞬间，哪怕是疯狂辱骂她是臭猴子的夏油杰在星野归一眼里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可爱亲切起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ssr工具人特有的诱惑力。
打住，打住！还没搞清楚这个【未来科技研发器】是否真的有用之前，别想着怎么抓别人当自己的工具人啊！
好不容易克制住胡思乱想，星野归一看见页面最上方还有两个科学领域不曾解锁，分别为【物理学】和【社会学】，但无论用意念怎么点击都无法打开，试了片刻后只好作罢。
不过话说回来，先前看到的那个“影片”是怎么回事呢？
星野归一大致地推测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手机里的神秘科技图标多半是跟影片前期的那颗陨石有关，只是不知道为啥最后出现在自己脑瓜子里。倒是那个举枪自杀的中年男人有点眼熟啊，嘶……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孩子坐在马桶上疯狂地思考着，最终忽然惊醒：一周前在赛博空间去营救太宰治的任务中，意识体在脱离那个数据世界时看见了几个原主记忆中的残留片段，当时她匆匆一瞥而过——那个眼镜男人形象也出现在过原主的记忆里！
他和原主一定是熟人！
现在事情多少可以确定了，正是那个熟人把这个劳什子的科技产品偷偷塞给了原主！还为了保密因此而自杀了！
想到对方其实已经死去的这个结局，星野归一有点说不出来的悲哀。
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人默默地为原主而死……无论原因是否真的如她此刻猜测得那样，一个认识的熟人被迫自杀死去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那群追杀中年男人的叛徒势力到底是为了这个神秘黑科技图标还是别的利益原因？
另外，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说黑影中的某个人背叛了他？而且“能让死人开口的项目”、“没人能得到我灵魂中的答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起来好玄乎，一点儿也不科学……
星野归一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杀害中年男人的叛徒势力掌握着某种解锁死人秘密的方法，正是为了避免自己死后“开口泄密”，那个看起来很文弱的男人才敢于开枪自尽，死前用子弹烧毁自己的大脑，从而让敌人无法解锁自己隐藏的秘密！
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他在死前怀揣着的情感和某个想法到底是如何的强烈，才会毫不犹豫地采用这样极端的保密措施？
作为一个事后的局外人（也许原主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了），星野归一并不清楚这些，但她一时间……只觉得有些黯然伤神。
在马桶上发呆了几分钟后，星野总算振作精神，重新站起来洗了一把脸走出去。毕竟夏油杰的换臂手术还在进行中，她认为尚且还存活的同伴此刻还需要自己。
她之后要做的事情调查清楚那个【未来科技研发器】的真正由来，以及眼镜中年男子的真实身份，而不是躲在厕所里毫无意义地悲春伤秋。
眼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但是星野归一的内心并没有丝毫恐惧，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怪异可怕的未来世界存活下去就必须一样样地调查清楚。
见到她安然无恙地从厕所里出来，斜躺在手术长椅上的夏油杰总算略微放下心来，并调侃了一句：“进厕所待了15分钟还不想出来？你便秘啊。”
“便秘？”星野归一眉头一皱，显得很严肃地反驳道，“别乱讲！我明明是掉进马桶里爬不出来而已！”
夏油杰：“……这更糟糕吧！”
不得不说，在经过了一周的奇怪“同居”生活后，这两个人之间讲话都轻松随意了很多，什么骚话都随便说。就连星野归一都不再挡住自己的真容……没办法，吃饭时总要露出嘴巴吧？
此时换臂手术已经进展到后期阶段了，星野归一靠近上前仔细观察，发现森鸥外原先提供的那两根破杠杆替代品已经被拆下来放置在一旁的台子上，她今晚手搓的成品正在被几根医疗小机械手指迸发出焊接火花地装在男人的肩膀位置。
这机械与人体相互结合的一幕看得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总有种“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既视感。
虽然用了少许麻醉，但夏油杰此时还是满头冷汗直冒，有几滴汗珠不慎流入眼睛里——本来他可以忍耐的，但星野归一就在一旁围观手术，他突然就不想忍耐了。
“喂，猴子。”他像过往这几天地叫道，“去帮我拿张纸巾擦一下汗。”
星野归一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小夏你自己不会拿吗？你腿断了？还是左手也废了？”
夏油杰当时就要打出一堆问号。
不是，这跟其他部位的健康程度没有什么关联吧？问题在于你见过谁会让做手术的病人自己去拿纸巾擦汗的？
“你想怎样啊。”
“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啦。”星野暗示他。
夏油深吸一口气，问题在于眼睛里的刺痛实在是难忍，只好从善如流地服软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李小姐。”
“嗯，这还行。以后也别再乱叫别人绰号了，知道不？”
“是是是。”男人很敷衍地回答道，但一看就是没往心里去。
星野归一也没有真的计较这些，更没有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纠正一个赛博精神病患者的固有认知。她之所以捉弄分身乏术的小伙伴主要是因为不喜欢那个猴子的绰号……要是夏油叫她“猛男”之类的绰号也许会欣然笑纳。
此时此刻，女孩子见他真的不太舒服的样子，本就狭长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修长的睫毛上被汗水弄得湿漉漉的，一副非常难以忍受的模样。
星野归一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家伙，看着夏油杰这幅苦苦忍耐但又不肯继续哀求自己的样子顿时觉得他很好玩，不过也没有继续捉弄别人的心思，因此转身要去一旁的工作台附近拿盒装纸巾过来。
然而往那个方向走了没两步，星野归一突然感觉自己脑海中预示着“危险”的神经急速跳跃，前所未有的未知恐惧在一瞬间袭击了她的身体本能！
哪里……危险在哪里？！
星野归一顺着第六感中危险前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正好是工作室的一面面对走廊的墙壁，旁边就是进出口的大门。
如果危险要杀进来，自己当然可以提前躲开，可是躺在她身后手术椅上的夏油杰就要直面危险了……
千钧一发之际，星野归一按照自己的直觉，一脚踢在最近一张厚重工作台的桌腿位置，直接踢断了焊接牢固的桌腿！
原本有些睁不开眼的夏油杰听到动静猛地一看，正目瞪口呆、困惑不已之际，就看见星野归一双手抓住两根桌腿，旋即举着整张厚实的铁质桌子打横地跳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杀了我？！
……为什么！让她帮忙拿纸巾是这么羞辱的事情吗！！
夏油杰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几寸。
没等尚且还处在手术状态中最后几分钟的男人做出任何反抗的意图，两人就听见前方墙壁处传来火药特有的爆裂巨响声。
——轰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举盾（桌子），然后猛男救美jpg
杰哥：她因为我叫她拿纸巾所以要杀我？？
屑杰哥是蛊王，那么搞颜色（仿生人）创作方面也非常有一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小红迟到的金手指【未来科技研发器】终于上线了！
阿天在此郑重声明：本文中出现的任何科技以及研发过程都是我本人胡编乱造的，没有现实依据。如有巧合，纯属偶然。
最后，感谢订阅正版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