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尘封已久的往事
等皇帝一走，梦儿立时敛收脸上的笑意，她看了一眼暖阁中尚在苦苦挣扎的杜选侍，心中只觉无限悲哀。
天快亮时，挣扎了一夜的杜选侍，终于诞下皇室的第三位公主，只可惜，杜选侍因是难产，中途又遇大出血，元气大伤，恐怕这两年都难以再有身孕。
这消息送到勤政殿时，皇帝也刚下了朝，听闻杜选侍产女，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淡淡吩咐周高：“你去库房挑些东西送去凝香阁，另外，晋杜氏为常在。”
他停一停，又道：“昨晚，姜常在是一整晚都守在凝香阁吗？”
周高恭敬道：“正是呢，杜选侍产女之后，姜小主再三询问太医，确定杜选侍身子无碍，方才离了凝香阁。”
皇帝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低低的嗯了一声：“既如此，一并晋姜氏为美人。”周高心中微微一惊，杜氏产女晋位常在也就罢了，可姜氏只因守在凝香阁也晋了位。
这皇上到底是怜惜杜氏还是打杜氏的脸？可皇帝的旨意还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揣测，诺诺应了一声是，便带着旨意朝着两宫走去。
临出门前，皇帝又将他叫住，沉声吩咐道：“再告诉姜常在，朕今晚去重华宫用晚膳。”
“是，奴才遵旨。”
晋封的消息传到后宫时，刚苏醒过来的杜选侍，差点没再次气晕过去，只是当着周高的面，即便心中有再多的怒意，也得生生的忍了下去。
她看着旁边啼哭不已的婴儿，心中更是烦躁不已，当下呵斥道：“还不快将公主抱下去。”两位奶娘面面相觑，胆颤心惊的抱着三公主朝着一旁的耳房走去。
此时，清秋捧着刚熬好的止疼药进来，才入暖阁就瞧见杜常在伏在床头哭泣，当下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上前劝说道：“小主，您才生产完，可不能哭啊，要不然日后就要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了。”
杜常在抬眸恨恨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我拼死为他诞下公主，才封了我为常在，可那贱人什么都没做，就被封了美人，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清秋听了也觉得委屈，只是皇上圣旨已下，再伤心也无法回转，只轻声劝说着：“小主，姜美人如何得宠终是没有子嗣，可您不同，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即便是个公主也是宝贝的。”
杜选侍抹了眼泪，委屈道：“他若是真的在乎这个公主，合该下了朝就过来。”
“小主，这天下没有父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您只要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不愁没有出路。”杜常在眸中闪过一丝希望，她紧紧的抓住清秋的手，再三确认道：“会吗？”
“当然了，你只瞧温妃娘娘，有了孩子傍身，即便皇上对她的宠爱不如昔年，可皇上每日都要去瞧，您好好的养着身子，诞下皇子也是指日可待的。”
杜常在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显然清秋的一番话是说到她心里去了，清秋见状，端起旁边已经晾的差不多的药碗，继续说道：“小主，您先把药喝了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身子养好。”
彼时的景阳宫内，嬿如端坐在贵妃榻上，听着明夏打探来的消息，嗤笑一声：“本宫知晓皇上无心，却也没想到会做的这般绝情。”
明夏神色一凛，立刻关了房门，小声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嬿如毫不在意，垂首扶着手指上的翡翠护甲，叹息一声：“梦儿本是好心，可皇上这么做，无疑是挑起了杜常在的怨恨之心，她若是能忍得下这口气也就罢了，若是忍不下”
她停一停又道：“本宫只可惜刚出生的三公主。”
明夏道：“娘娘说的正是，只是奴婢有一件事倒是好奇。”
嬿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来听听。”
“宫中规矩，位份低的妃嫔并无资格抚养皇嗣，即便是个公主，要么是送去东明殿，要么寻个位份高的妃嫔抚养。”
“如今宫中位份高的，除了两位贵妃，便是您了，您与玉贵妃膝下都有子嗣，您说，皇上会不会让俪贵妃抚养三公主？”
嬿如略一思索，浅浅笑道：“那也说不准，襄贵嫔也不是没有孩子吗？”
明夏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贵嫔娘娘早已失宠，这孩子绝落不到她的膝下。”
嬿如就着明夏的手起身，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嫣然一笑：“这样的事情，皇上自有决断，二来，不是还有皇后吗？”
入夜，皇帝的銮驾准时的停在了重华宫外，梦儿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藕荷色绣缠枝花的披风正静静的守在殿门口。
但见皇帝的銮驾到了，她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盈盈叩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梦儿的膝盖还未弯下，皇帝就已经将她扶了起来，口中嗔怪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若是着凉怎么办？”
“只要皇上能来，臣妾就不觉得冷了。”梦儿反握住皇帝的手，笑得情意深深，两人携手走进殿内，紫鸢上前请示，是否要传膳，皇帝微微颔首：“传吧，朕也饿了。”
待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时，皇帝笑道：“今儿怎么这么丰盛？”
梦儿一听，假意不高兴的扁着嘴，委屈道：“臣妾以为，皇上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才来的重华宫，原来只是臣妾自作多情。”
皇帝见状，微微蹙眉，他当然记得今天是瑾嫔的生辰，可这和眼前的人有何关系，见皇帝不说话，梦儿愈发的不高兴起来，扯着皇帝的袖子撒娇道：“皇上，今儿是臣妾的生辰。”
“你也是腊月初十的生辰？”
皇帝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容貌相似也就罢了，竟然巧得连生辰都是同一天吗？
梦儿秀眉一挑，似不经意般问道：“不知后宫哪位娘娘的生辰竟这般巧，居然与臣妾是同一天。”
皇帝望着眼前的人默默不语，不多久眉宇间更是笼罩无限哀思，他似陷入了尘封已久的往事，久久不能自拔，烛光下的梦儿眉眼间像极了已故的佩瑜。
他微微抬手，抚摸着梦儿的脸颊，情难自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朕的一位故人。”
梦儿的心微微一抽，她知道皇帝口中的故人是谁，可面上依旧一副天真的模样：“是皇上的爱人吗？”
皇帝回过神来，似乎不愿提起此人，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默默良久，方才开了口：“于她，朕毕生难忘，若是能让她活过来，朕宁愿舍弃这万里江山，只愿与她双宿双飞。”
周高默默听着，见皇帝有些忘情，又知这些个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听的，便挥了挥手，带着殿内伺候的众人，轻声的退了下去。
梦儿顺势又将皇帝手中的酒盏添满，试探的问道：“皇上口中说的，可是瑾嫔娘娘？”
听得这话，皇帝一把握住梦儿的胳膊，死死的盯着她，沉声道：“你是如何知道阿瑜的？”
梦儿被吓了一跳，当下红了眼眶，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楚楚可怜道：“皇上，那一日您睡着了，梦里唤了这个名字。”
皇帝闻言，嘴角浮起苦涩的微笑，当下放开梦儿的手腕，又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当真是字字锥心。”
说完，皇帝更是落寞的连连饮下好几杯酒，他索性拿着酒壶打开殿门，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牙，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梦儿听。
“阿瑜就喜欢坐在台阶上。”说完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爱人：“就这么伏在朕的肩头，同朕说她少时的趣事。”
“阿瑜很是活泼，从不像其她人那般中规中矩，她总是能给朕带来意外的惊喜。”
皇帝略有些醉意，他拉着梦儿在身边坐下，柔声笑着，这样温柔的笑意，是梦儿从未见过的，反过来说，梦儿从未想过，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皇帝，居然也有这般情殇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