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凡尘
这片山林很广,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即便无情有轻功在身,到了天黑也还没走出山林。
夜晚,无情在山中猎杀了一只野兔,兔肉在火上滋滋冒油,无情却有些出神。
无情本无名无姓,直到今天他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无我无情。
无情自记事起便待在这山中,那时山里人还很多,除了无情和忘情外,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其中一个师兄在无情五岁那年便下山了,无情只记得他叫戮杀众生。
另外两个师兄姐也在五年前下山了,师兄叫逍遥自在,师姐叫极恶不公。
听逍遥自在说,还有一位名为真善不公的师姐在二十年前下山了。
加上白天忘情所说的还有一位名为大公的师兄。
而整个极道者加上无情也才不过八人,还剩下一人无情只猜得到他修的乃是生之道,至于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无情一概不知。
而他们这种极道者,尊天地为师,平日也只以师兄姐弟相称,并未排名。只有年满十八,下山之前才能以自己所修之道为名。
忘情平日对他管束颇严,每日教他学武,学道术,识字,他学会识字后还要他在那堆书中必须学会其中一本:无我无情道。
其他书籍老者只以“下流小道,学它作甚”打发了。
无情觉得有些迷茫,往日作息一直有师兄在,从师兄那里习得了很多道法以及武学,让无情觉得充实无比。
“去往界关后,我又该何往?”
无情喃喃道。
随着一阵焦糊的味道传来,无情这才回过神,兔肉烤糊了。
无情叹了口气,拿起长剑削掉了糊掉的兔肉后缓缓吃了起来。
无情又掏出了怀里的身份证看了看。
“太上忘情,王清。嗯……我也当取一俗名字,便叫吴情好了。”
吴情点点头,吃完兔肉后便就地倒头睡下。
第二天,天一亮吴情就醒了,这是他十几年来养成的生物钟,天黑睡觉天亮起。
找了条小溪洗净身体后,吴情随便找了点野果充饥,然后又踏上了北上之路。
临近中午吴情的视线中才出现一条乡村里的那种水泥路,不过因为临近中午,路上也没有人,只有西方依稀可见几户人家有袅袅炊烟升起。
吴情没理会,直接跃过马路继续北上,只在结实的水泥马路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直到下午时分,吴情的视线中才出现一个乡镇的影子,出于好奇,顺便问下路,吴情便朝乡镇的方向跃去。
不一会儿,吴情便从乡镇的一个树林里走出。
忘情曾叮嘱过他,不能在世人眼前随便施展道术与武学。
吴情运气还算不错,今天是赶集日,不过因为已经是下午,大街上的人也不多了。
随着吴情在大街上走动,街上无人不侧目,更有甚者掏出手机偷偷拍照。
如今已是公历的一月初,南方再暖和也没穿这么少的。薄薄的麻布衣,高束的长发,出尘的气质,再加上吴情清秀到雌雄不分的相貌,瞬间成了整条街的亮点。
“这个娃娃好生俊俏。”
“这孩子不怕冷吗?”
“这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
“是在cosplay吗?”
路上偶尔有人窃窃私语,但这都没逃过吴情的耳朵。
最后那句“柯斯扑雷”吴情没听懂,他归咎于方言,毕竟忘情师兄只教过他普通话。
看着街上的大小店铺和一些五颜六色的家伙事儿,吴情心中充满了好奇,忘情每月下山从来没买过这些。
还有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吴情怀疑忘情师兄在虐童,明明外界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结果每次出门最多买些菜籽自己种,从来没买过别的什么东西,明明修极道根本不忌口,忘情自己吃素却要连带着其他人一起吃素。
吃素就算了,这一身衣服,吴情穿了整整十八年,小时候经常被冻得发高烧,但病一好就会被忘情拖出去练功。
只有每月忘情外出的那几天他可以和自在师兄,极恶师姐去山里猎杀小动物吃,或者在火边练功,而不是寒冬腊月被丢进水里练功。
看着这花花世界,无情心思流转。
那些都是何物?那是书籍吗?《儿歌三百首》?想看,可惜没钱……对了!按照自在师兄所言,世俗金银需要用等价的东西去换取,我有什么呢……剑?截川是我本命兵器,不行。师兄的身份证?应该没人会要吧?
那就只剩下道术和武术了,但忘情师兄说过不让人前显露,好在自在师兄教过我寻龙点穴命理卜算药理医学这些小道!
吴情环视四周,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出小镇了。
明天白天再来吧。
出了小镇,吴情又转弯奔向了山里,他要做一个牌匾用来招揽生意。
也不知道在山中奔走了多久,直到天边只剩下一道残阳时吴情才相中合适的目标。
这是两棵高达三十余米的柏树,在此深山已经不知生长多少余年方才有此大小。
“仁兄,借你避煞树一用,回头与你后人一桩造化。”
说着,吴情从胸口中拔出长剑“截川”,在其中一棵树上抠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材,又将其削成了木板。
然后吴情伸出食指,摸向木板,手指所触及的地方瞬间变成焦炭,吴情快速地在其上书写了八个大字“看相算命,驱邪治病”。
刻完木匾,吴情在山中抓了几只麻雀,用血给木匾上色,一个完整的牌匾就此诞生。
做完这一切,吴情又顺手砍了根竹子,做了个竹筒,然后才回到那两棵柏树前。
掏出长剑,就地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吴情就挖出一具腐朽不堪的棺材。
吴情一剑挑开了棺盖,将里面的枯骨逐一取出,堆在一起。
然后手掐法印,口念咒决,只见枯骨上一道白火升起,不到一息时间便将枯骨烧成骨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片树叶与草木均未受其殃及。
随后吴情掏出了竹筒,右手掐了个法诀,地上的骨灰就自动飘进了竹筒。
顺手抓了把树叶塞进了竹筒,免得骨灰洒了。
吴情点点头。
“明天赚钱,后天去酆都,然后游历人间……太上者忘情,太下者不及情。承道者不为情所惑,知我明心,修得忘情。知情忘情,无我无情……”
随着吴情低喃的话语,他盘腿而坐。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山林间只剩虫鸣鸟叫,风动树摇。
第二天,吴情天一亮就扛着牌匾来到了大街上,此时才五六点,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起得早,或坐在门前摘菜,或在街上散步。
吴情这一身扮相,着实引得不少老人围观。
见有人看向自己,吴情找了块石头坐下,将牌匾立在身前,静等路人询问。
“小伙子,你……”
一个老头正欲询问,吴情伸手打住。
“你有病吧?”
老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二十三年前,你每月相交的两天,浑身发寒,虚弱无力,心慌难平,寝食不安,噩梦缠身,可对?”
吴情平淡地说着,给人一种对方在很认真跟你说话地感觉。
老头愣愣地点点头,这年轻人全说对了!
他不是没看过医生,医生也能治,但是每到月底月初两天又会犯病,他药都没停过。
“你二十三年前搬来此地,动工时挖出一具栩栩如生的尸骨,而后尸骨诈尸,突然暴起伤人,你们合力打死了他,然后烧掉了。”
吴情揉了揉肚子,他还没吃饭呢,就等着早上开张,然后去街上买那些自己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老头顿时大惊,我就是看你穿的单薄,要是穷,我家里有穿剩下的衣服可以送你,怎么还扯上那件事了啊!
未等老头开口,吴情继续道:“你看着给就行,我不在乎多少。”
什么就我看着给?什么玩意?
“你怎么知道我二十三年挖出过尸体?”
老头疑惑问道。
吴情并未多做解释。
“天机不可泄露。”
老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信吧,人家说的有理有据,信吧,这么年轻,怎么看都像在胡说。
旁边围观的一个老大爷上下打量了眼牌匾问道:“娃娃,你还会这个?”
吴情点点头。
“没钱,赚些钱,不准不要钱。”
大爷笑着道:“那你看看我面相?”
吴情只看了眼就道:“家有两子一女,皆有婚配,儿孙满堂,去年你有一场祸,躲不过你会死,躲过了你还能再活八年。嗯……你伴侣会比你晚死,具体得让我看看她才知道她什么时候死。”
大爷笑容立马就僵住了,这小伙子说对了。去年他上过手术台,做肿瘤切除手术,好在是良性的并且还是中期,但因为他有高血压,手术风险依然不小,事后医生说只要好生恢复,还能再活几年。
旁边又有个围观的老太太见状,觉得有意思,开口问道:“那小伙子你看看我。”
吴情摸了摸下巴道:“你有喜事,最近发生的,嗯……你快当奶奶了,是个男孩儿。”
老太太顿时就乐了,昨天晚上他儿子才打电话说儿媳妇怀孕了,今天早上正准备跟乡亲们唠唠呢。
有人见这里在围观什么,就好奇凑了过来,听着吴情的话语就挪不动脚步了,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让吴情给自己看看。
咕~
吴情低头又摸了摸肚子,饿。
“给钱啊,我是来赚钱的,多少都可以。”
此言一出,还真有人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吴情,是最开始跟吴情搭话的那个老头。
老头刚才站一旁想了想。
那件事本来就很诡异,一具面色焦黄的干尸突然爬起来要咬人了。
那玩意儿甚至还跟活人一样,会叫唤,会流黑血,甚至比普通人还灵活,好在他们当时在挖地基,手里有铁钎锄头,人多势众下,很快把那东西打死。
这件事传开后,很快国家层面就来人了,带走了那尸体后,给了亲眼所见之人一笔钱,并下了封口令后就不了了之了。
而他迫于政府的警告,除了要颠倒黑白,出去辟谣外,还必须正常修建房屋,证明这件事是假的。
虽然后来他也偷偷请过和尚道士做法,求了个心安,但从那一年起,他就有了这个毛病。
医院去过,无法根治,和尚道士请过,没有效果,搬家也没有用。
吴情伸手接过钱就塞进了怀里道:“你去丰都县一趟就没事了。”
虽然吴情是第一次下山,但是他在师兄那里见过钱——至少他知道这个样式的就是钱。
吴情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别人问啥他都一一回答,前提是给钱——因为他发现有人得到回答时没给钱。
吴情也没去要,欠了极道者的因果,有机会还时不还,以后想还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修的是无情道又不是无脑道,说话说一半是自在师兄教的。
山里的书很全面,甚至连《接生及产后护理》都有,只不过忘情师兄不让他看。
很快,吴情就出名了,因为他说的真的很准,收费也完全是看你愿意给多少。
太阳高升,越来越多的人起床,然后发现吴情这里围了很多人,就跟着凑了过来。
有问姻缘,有问事业,有问寿命,有问福祸。
有的听着福运的就多给点,有听到祸事的就少给点。
也有人问怎么避祸,因此多塞了些钱给吴情,但是吴情只摇摇头。
“天命难违,我不能插手。”
然后那人骂骂咧咧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