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巨野之战（五）
起雾了。
苦雾阴浊，氤氲渺渺地漫在丘上，塞满虚空，山川一片混濛。
丘上星云军团的高手挤作一团，有沉不住气的人在高喊：“那三个套白色大氅的喰种哪里去了？！”
雾太大了，人在咫尺，却难分辨。另有一女人回应道：“灵力感知不到有喰种妖气，灵力探测仪也失效了！”
“都小心些，三个畜生八成混在咱们中间！”
“这雾是它们的妖术，有些不对劲。若有人感觉不适，立即退出去！”
“这雾跟个笼屉似的，哪出得去！”
“飞到天上的战机群，总行的吧。”
“你仰头看看，天上全他妈的是雾！”
接着，有一人在粗犷地大喝：“都别吵！静静！在雾里再找找!”
人群远处，在大雾的深处，有一个男人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们为什么认为妲己的这白衣三参将是最弱的，他们其实是最扎手的。”
方才让众人噤声的人听了，嘟囔一句：“夏侯丞，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烂命吧 ”
这是小福女佩戴的灵力手机传输的最后画面，接着屏幕里全是不黑不白的雾，一条条黑色的人影在雾中像僵尸一样挪动，不久就全消失了，仿佛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
小福女趴在小丘下的一个土坑里，浑身沾满了晶莹剔透的蛛丝，被裹得像一根大棒棒糖，只能露出个脑袋和一只手而已。
她盯了屏幕一会，见雾中毫无人的生气，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
“这些人像是被雾给吃了 ”毫无征兆的，一个虚弱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将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啊！”她骇地一哆嗦，歪头侧望见一张白的像纸、却又美的瘆人的脸。
这张脸正趴在自己耳边，眼中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若能蹦起来，小福女一定跑的比兔子还快。但她被蛛丝束缚，打滚儿都不能，只能惊异地叫：“妈呀，你不是死了么？！诈尸尸了”
柳七七从一大坨蛛丝茧里爬了出来，仰躺在她身边，指着自己的小腹说：“伤口被蛛丝缝好了！”
她又指了指自己头上，虚弱地说：“被这个小虫子缝好了 ”
小福女斜眼望去，见一只人面小蜘蛛正趴在柳七七头发上，尾巴上还缀着一大缕蛛丝。
“你这小家伙，给她做手术，困住我干嘛！我还要回战机上呢！”小福女冲人面小蜘蛛气道。
这时丘上的雾气涌下了山，白惨惨的一片，不仅笼住了景色，甚至连声音都湮没一般，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咝咝啦啦~
小福女手机爆了两声音，也再发不出声音。她一愣，费力地在屏幕上指指点点，大喊：“摩羯座军团小福女，请求支援~摩羯座军团小福女，请求支援~”
她小巧的手儿在空中乱晃，找了一圈信号，却再收不到任何信息。
“松开她”，旁边的柳七七忽然说了一句，说着手在蛛丝上扯了一把，蛛丝像钢丝一样纹丝不动。
“再不松开蛛丝，我就一巴掌拍死你！”柳七七沉声威胁道。
小福女抬眼一瞧，见其头上的小蜘蛛肥胖肥胖的，还有点小蠢萌，不情愿地扭了扭屁股，自己身上的蛛丝霎时松开，她立即跳了出来。
“主舰！主舰！小福女请求 ”她再也说不出支援二字。天上没有光束，没有月光、没有雪、全是弥天的大雾！
“我我不会也要被大雾给吃了吧！”她叫道，“哎呦~~，你干嘛啊！”
柳七七一下歪在了她怀里，差点将她撞倒。
“抱歉~我失血太多了，又正被这小家伙吃,站不太稳 ”
小福女眨巴着大眼睛，正盯着那圆鼓鼓的小蜘蛛，果然见它正像一只蚊子在吸柳七七的血，白花花的身子在一点点涨大，背部人面花纹却红的鲜艳欲滴。
“它它在吃你？！”小福女颤声问。
柳七七点点头，道：“我苏醒过来，就发现了。我想，这家伙大概被耶律楚楚夺去了肉身，元气大损，此刻只能吸我的血续命。”
“那那她为啥还救你，把你当成血囊吸干不就好了！”
柳七七看了眼小福女天真的脸，扶额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嗯 应该是这家伙不喜欢吃死人的肉吧 ”
小福女愣了一秒，立即扯出腰间的一个荷包，从里倒出好多药来，挑了一粒红彤彤的药丸送在柳七七唇边，催道：“那你快吃了这个生血的丹药。我爷爷特意嘱咐我带着的，我本来以为没啥用，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
柳七七含了药。丹药入口即化，冰冰凉凉地像一条小溪流进了经脉。她原本冰冷的身体登时热了起来，浑身充满了力气，小腹上的伤口在微微发痒，竟也痊愈了似的。
“好神奇的药，叫什么名儿？”她扭了扭腰，发现自己除了像来大姨妈时有点虚之外，竟没特别的不适。
“额我也不清楚我爷爷非要我带着的，想来是摩羯座军团新炼制的吧”,小福女诚然地说。
“你爷爷？”柳七七携着她一步步走出了土坑，问道。
“我爷爷就是摩羯座星主！”小福女自豪的讲。
“哦，那个老财迷”，柳七七自语道，又问：“你是星主的孙女，怎么落单啦，不是应该被高手众星捧月地保护起来的嘛？”
小福女气道：“还不是褒姒突然发难，我爷爷把我推到了这劳什子地方！现在可好，失联啦！”
柳七七凝眉向大雾深处望去，心中喃喃发问：“老财迷一把将她扔到天上去都行，奈何非要推她到这里？”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望着正在雾里像个没头苍蝇乱窜找方向的小福女问。
小福女着急地在周围乱跑，漫不经心地说：“你那小蜘蛛只吃活人，它把你吸成肉干，下一个岂不是要吃我啦！当然是先救你，我又不傻！”
柳七七心中不禁好笑：“这家伙还挺直白。”
“喂，你叫什么名儿？”
“小福女！”小福女像个猴子爬上了一棵树，撅着屁股瞭望。
“我叫柳 ”
“柳七七嘛我手上有你的资料！你被褒姒利用了，现在是个凡人，我们星云军团不会难为你的，等我联系上主舰，就放你出结界，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小福女在树上大喊。
柳七七一听，不禁大喜，拍手笑道：“太好了，本姑娘终于可以过回平常人的日子了，欧耶！”
“嗯嗯，到时候我还可以用金针扎你，让你失去所有记忆”，小福女显然找不到方向，窜下树，笑嘻嘻地说。
柳七七一脸黑线，道：“你情商还真低，说话也太直了。”
小福女不以为意，搀起她，颇有女侠范的说：“起来吧，我来保护你这个凡人，咱们一起找出路去。”
柳七七点点头，二人在雾里摸着往前走。
宇宙冥冥昼昏黑，在鬼打墙一样的雾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全是压抑的灰蒙蒙的颜色，二人浑身都被雾打湿了，也找不到一个出去的路，心情不免焦躁。
“跟他喵的地狱一样！”小福女一脚踹断根小树，骂道。
扑棱，一团湿漉漉的东西掉了下来。
二人急忙弯腰望去，竟是一颗被从脖子上生生撕裂的人头。
小福女嘤地一声，躲在了柳七七身后，拍着她肩膀道：“别怕，我是星云军团的高手，我来保护你，这种东西我见多了”，说完往后躲了两步。
她站定，叉起腰来，又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嘛，没甚么可怕！”一边说，一边往后又退了三步。
柳七七不吱声，捡起一截树杈，挑起个圆乎乎的东西转身，说：“你瞧这个。”
回头却望见小福女已站在雾里，只有个囫囵影子了，只听其在喊：“啊哈，我瞧见了，不过是个人头嘛，你赶紧放下，怪脏的。”
柳七七笑道：“不是人头，这个是头盔。”
小福女这才从雾里小心翼翼地挪出来，打眼一瞧，松了口气说：“这是阿帕奇武装直升机驾驶员的帽子，这人头应该是刚才被喰种火神从天上打下来的一个飞行员。”
“这有啥好看的，你快放下”，她觉得柳七七对人头和死人的头盔很感兴趣，不禁觉得柳七七是不是长时间跟夜叉呆在一起，心里有点扭曲变态。
柳七七笑说：“这儿有人头，说明坠毁的战机不远了。如果运气好，飞机没有完全烧毁，上面一定还有大功率的联络设备，我们 ”
“我们就可以联络主舰，离开这鬼地方啦！”小福女跳了起来，一把扯过柳七七往前奔去。
二人跑了一会，闻到一股浓重的烧焦的味道。她们相视一眼，觉得找对了方向，循着味儿又往前走进一片被撞的一片狼藉的小林子。
沿着树木折断的方向，二人越走越深。林中雾气很薄，天上有微弱的光透下。不久，二人眼前豁然一亮，一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冒着汩汩黑烟，几乎断成两截，正横在面前！
“呜啦！有救了，这架飞机没烧着！”小福女欢喜一声，跑了过去，但立即又窜了回来。
“里面有好多尸尸体，我自然没啥，不过是怕你害怕，特意出来告诉你”，她说。
柳七七微笑道：“我在殡仪馆打过工，不害怕。”
“我去，你还敢去殡仪馆打工？白班吧！”小福女牵着柳七七的裙角，跟着她一点点往前走。
“夜班，经常见鬼”，柳七七淡淡笑说。
小福女是个又菜又好奇的人，颤声问：“啥啥样子的鬼？”
柳七七想了一想，随口说道：“有天晚上，我在值班，睡得迷迷糊糊，就看见有个湿漉漉的男人走进来，低着头站在墙角不说话。浑身滴下的水，都流到我脚底了。”
“然然后捏？”
“接着，就有车送来一具被淹死的尸体。我赶紧迎了出去，就见那尸体穿的跟我值班室的男人一模一样！我再往值班室望去，那人还站在墙角，只是头抬了起来，正 ”
"正干嘛？”小福女咽了一口口水。
柳七七本来往前走，忽然转身，扮出一个笑脸，挤出阴森的口气，说：“他正对着我瘆人地笑 ”
小福女被她这一吓，嗷地一声，扑在柳七七怀里。
柳七七笑的乐不可支。
“你杜撰的吧！”小福女抬起头问。
柳七七扯开她，生怕自己还对女人感兴趣，大踏步地走进飞机，说：“真事啊！我当时吓尿了，第二天就辞职去工地抡大锤去啦。”
小福女砸了砸舌，赶紧跟着跳了进去。
机舱内到处是碎尸，腥臭难闻。但有两具尸体是完好的，一具男尸坐在驾驶室上，脖子上有一道伤口，另一具浑身赤裸的女尸平躺在控制台上。
柳七七将女尸抬下来，小福女立即窜上控制台，假装看不见尸体，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柳七七对这些设备不懂，弯下腰打量起尸体。
耳边，小福女兴奋地说：“七七，咱们运气真好，这联络台没有损坏，内置应急的电池还有电哩！嗯嗯这是s798号战机，应该是摩云学院一年级s组的。s组的联络密电码是是”她记忆力颇为惊人，只想了一想，立即噼里啪啦地打起电码。
“启动！”小福女高喊一声，按下了一个按钮，整个驾驶舱所有的灯立即闪烁起来。
“吼吼！我果然是天才！”她戴上耳麦，调着频道，不断尝试联络天上，“s798战机呼叫集团机群，s798呼叫集团机群 ”
正在扯嗓子喊呢，一只纤长柔荑的手点了点她胳膊。小福女抬头一看，柳七七正示意她去看那女尸。
“额你别害怕，等我联络完，去保护你！”她应付道。
“不，这具尸体有问题”柳七七摘下她耳麦，将不情愿的她拽过去。
小福女眯着眼去看，见女尸与她年纪相若，蕾丝胸罩被揉搓扯烂挂在胳膊上，蕾丝内裤挂在尸体脚上，尸体脖子上有靑虚虚的手指印。
她瞬间睁大了眼，恨恨地道：“天呢，上官毛毛居然在天上奸杀了我们女学生！喰种果然是恶心的坏种！”
柳七七有点怀疑，觉得上官毛毛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心道：“这尸体上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有牙印，显然凶手猥亵了她好久。上官毛毛在天上激战，哪来这时间？另外，这女生生前显然反抗过，大腿和手臂上都是擦伤，所以凶手没有最终得逞，她还是处女。纵然上官毛毛兽性大发，会让这小女生有反抗的余地么？”
但她不好明说，以免小福女发现自己跟上官毛毛有私交，对自己下黑手。
正想着，她微微皱眉，瞬间拉过小福女跳在了角落里。几乎同时，一个男生满脸是血地冲进了舱门，跪在女尸旁边哭起来：“终于有同门来救我了！那喰种不是人，杀了我们全组，还还要非礼王仙儿！”
他哭着，啪啪打起自己耳光，骂道：“我没用！我没用！不敢去保护同门，眼睁睁看着王仙儿被凌辱，只能像条狗一样躲起来！我没用，我没用！”
小福女先是被吓了一跳，见这男生穿着摩云学院的校服，舒了一口气，踱步过去，制住他拍的手，安慰道：“你怕死，这虽是怂狗行径，但但面对喰种凶神，可以理解。”
那男生抬起哭花的脸，搂着小福女的腿，嗷嗷痛哭不止，呜咽起来：“我是怂狗怂狗哇”
柳七七眯眼瞧见男生脸上全是女生指甲的抓伤，头上还挂着一根蕾丝内衣的带子，又望了一眼女尸，心中颤了一颤。
小福女弯下腰，抱住了男生，柔柔地说：“你莫哭了，别太自责。待会我联络上主舰，咱么回去就好，没人会怪你的。”
柳七七一脸黑线，眼中透出一点寒光，但她现在是个只剩下半条命的凡人，做不了柯南，只好默默看着。
小福女将男生扶起来，问：“你叫什么？”
男生紧张地看着尸体，低声回答：“我叫卫子越，一年级丁级s组学员。”
“哦哦”，小福女简单地介绍了她们俩，又问：“你们s798 就剩下你啦”
卫子越点点头，眼圈一红又要哭。
小福女触景伤情，也小声哭了，两人相拥而泣。柳七七不禁心里骂道：“你这个傻白甜，大笨蛋！”
小福女哭了一会，久久不能释怀一般，拉着卫子越的手说：“咱俩都不哭了，好吗？联络台有个信号天线歪了，你出去帮我扶正，我再联系上面，好不好？”
卫子越嗯嗯两声，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柳七七看着抹泪的小福女，觉得好无奈，心说：“星云军团的人都不怎么高明啊。”
这时，上一秒还在悲伤的小福女，立即惊慌失措地跑在她身边说：“七七，是刚才那家伙杀了这女孩！”
柳七七一愣，惊讶地望着小福女，不料其如此聪明能看透凶案，而且演技也是一流，一手真情流露的哭戏把自己都骗过了。
小福女见她不说话，急急地说：“估计那驾驶员也是这家伙害的！不过你别害怕，咱们先哄他一哄，待联系上大部队，我就派人抓了他！”
柳七七咧咧嘴，一把将她扶在身前，蚊声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大声啦！”
小福女一捂嘴，大觉不妙，就见卫子越一脸凶相地拿着一柄小镰刀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