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晦朔之山的诡事
路边忽刮起风来，回穴错迕，梢杀林莽。不过数分钟而已，小雨淋了下来。三两个路人匆匆跑远，这条路上只剩下飒飒的雨声，安静之极。
又怪的是，一弯玄月挂上树枝，照得白月婵的脸煞白。
柳七七凝望着白皙的月，揩着脸上的雨水，喃喃地道：“冰作质，月为魂，萧萧细雨入黄昏。好怪、好美的天气！”
她却忘了，时至月中，今天应是满月才对。
白月婵吐了吐舌头，撑起一把洋伞，为柳七七遮雨。
柳七七回过神来，附在她耳边问：“啥子闹鬼的地方做直播？你怎么知道的”
白月婵搂过她的细腰，把着手机给她瞧，蚊声道：“我网上搜的，你看嘛。”
柳七七俯下身，盯着屏幕瞧，其吊带低垂，一对粉乳若隐若现。白月婵望在眼里，腮上微红，贴得柳七七身子更紧了些。
“招募通知：上玄月工作室欲在晦朔之山里的老宅鬼村做午夜直播，特招募敢挑战高薪的女主播。一经签约，年薪60万，享带薪年假，以及每年一趟出国游 ”
柳七七念完起身，凝眉自语说：“我送了一个多月外卖，却不知道本市有叫晦朔之山的地方。不过山里荒废的老宅确实多，很多清朝到民国的木楼，保不齐闹鬼哩！这确实有噱头，现在网络直播室为了拉流量，真是什么点子都想得出。”
她又踟躇道：“不过真给的钱多,我倒是可以 不过真的闹鬼，还是算了吧 ”
白月婵轻轻揉着她的腰，笑着说：“别犹豫了，到我们啦，人家不一定用咱们呢！”
柳七七赶忙回头。只见房车黑黢黢地横卧在不远处，未亮车灯，车门洞开，里面只有微微萤光而已，那个老者和丰满女人正恭敬地立在车门前被雨淋着。
“前面不是还有个女生吗？”柳七七嘀咕问。
白月婵拉着她往前走，道：“咱们聊天的功夫，人家悄悄走了。”
柳七七觉得今天自己感官和习武者的警觉性全失灵了，仓皇之下被拽上了车。
这是一辆奔驰房车，里面空间出奇的大，还被重新装修过。车内只亮着一盏茱莉安法式陶瓷台灯，昏暗的很。柳七七依稀望见面前摆着一圈欧洲古典皇室沙发和一只酒柜。
一个与她差不多身高，消瘦的年轻人，坐在阴影里，正在喝红酒。他端着红酒杯，穿着竖领的礼服，还戴着一顶黑色礼帽，令柳七七看不清他的脸。
“入伏天，还穿成这劳什子样，真是装的一手好b！”柳七七心中嗤道。
年轻人挥了挥手，驾驶室的阴影里无声息地忽走出个大花臂的壮汉，抬了一把椅子摆好。
这吓了柳七七一跳，她心中好不吃惊：“乖乖，感情你们都是鬼嘛，走路不带声音的！”待那花臂大汉与她错身而过时，柳七七瞥见他不经意射了自己一眼。
“好凶的眼神，有些杀气！这上玄月工作室别是混黑道的，我且老实一点吧”，柳七七心中默念。
“请坐！”消瘦的年轻人放下酒杯，腔不带调的说。
柳七七望着孤零零的一把椅子，弱弱地问：“你在给我说话？那小白呢，让她先面试吧。”
年轻人嘿嘿一笑，道：“她不合格，又胖又矮，活脱一个汽油桶。而且，现在网络上洛丽塔女主播太多了，没有新意。倒是你这一身难民、骚臭、叙利亚风格装还不错。”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讲话，好没礼貌！觉得有俩臭钱了不起呀！我瞧你是冰棍棒身材的臭虫！”柳七七白了他一眼，骂完拉着白月婵就要下车。
“小白，咱skii不要了，这种自诩上流人的土鳖我见多了！没必要为了些须一支化妆品就折了咱们尊严！”
但她没拉动白月婵。
白月婵像个石像杵着，身子在瑟瑟发抖，脸上难掩惊慌的神色，搓着两只手正小心翼翼地瞅着年轻人。
柳七七抓着白月婵的胳膊，一只手竟没攥全，心中叹息地说：“小白，你果然很胖，难怪喜欢穿遮住肉肉的洋裙，着实要减肥啦！”
但嘴上仍旧强势，小辣椒一般，道：“你害怕他们干嘛？！走，我请你吃麻辣烫去！”
白月婵依旧不动。她们身后的花臂大汉伸出手臂挡住了车门，睁着一双圆彪彪的眼，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对我主人这么讲话！”说罢抡起肉掌，朝柳七七掴去。
柳七七左手攸地抬起，一招咏春负手挡住大汉的手臂，右手小意念拳的日字冲拳瞬间轰在其脖子上，再一招摊掌将其生生震飞出车。
“呸！果然是黑道的！想欺负我这弱女子是吧，屮你￥ ”柳七七叉腰喷道。她明明生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却从小饭量惊人，力气极大，又在福利院拜了一个会咏春拳的孤寡老人练了十来年的拳，其实是个搏击高手。
这一招她出手极快，惊得白月婵张大了嘴巴，连那隐在阴影中的年轻人也是一愣。
柳七七还未骂完，车外大汉咿呀呀地骂将起来，一步跳上了车，脸红如炭地叫道：“老子今天非打残你不可！”
柳七七心中一惊：“上月，一个比他还壮的小流氓，被我一招打昏过去，而这货居然毫发未损似的！好扎手，看来要动真格的了！”她立即站好马步，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汉。
&34;王猛，不得放肆！”车外那老者扶着镜框，沉声喝道。
“啊哈，吃瘪了吧！我就说，你这孟浪的家伙早晚要丢人现眼！”肥乳女人颤着身子，指着王猛笑得乐不可支。
王猛挥起拳头，带起一阵风来，听到老者的训斥，立即恨恨地放下手臂，气闷地说：“袁老，我 ”
袁老冲他摆了摆手，王猛闷头下了车去。
“张丽丽，你关上车门吧，我单独面试这个有趣的小姑娘”，年轻人淡淡地说。
肥乳女人躬身一礼，轻轻带上了车门。
“切！关门留人是吧，看你能咋滴！”柳七七大大咧咧地盘坐在椅子上说。
“想不到你竟是北派咏春名家魏老爷子的传人，是我小觑了你，失敬失敬”，年轻人拱手道。
柳七七其实心有余悸的很。刚才王猛挥拳带风，让她好生畏惧，担心今天难以带着白月婵毫发无伤地离开这个房车了。如今见对方似乎知道自己师门，心有一喜，立即道：“你认识我师父，那个老瘪犊子？太好了呀，咱们不打不相识，要不刚才的事就算了？”
年轻人抬了抬压着脸的礼帽，露出一张白似雪，异常俊美的脸，道：“我识得你出拳的路数。早些年，我与你师父有”
话说一半，他却停了。
柳七七心道：“又在装b！眼见你不过20出头，还早些年与我师父有交集。”
“坐近点。我觉得你很符合我们用人要求，聊聊如何？”年轻人说着在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摘下黑色丝质手套，露出一双白的夸张的手来。
柳七七不想再与这伙人有冲突，挪着椅子坐近了好多，才发现这年轻人好似得了白化病，还尖着两根虎牙，一身欧式礼服打扮，很像是一只吸血鬼。
“我叫宇文极，小姑娘怎么称呼？”
“柳七七”，柳七七觉得宇文极浑身透着股压迫她精神的气息，浑身不自在，很想尽快离开房车，便抢着说：“我听小白说啦，你们要去山里荒废的古宅里做午夜直播。我这个弱女子最怕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想做，也不适合，还是不面试了。”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们还有skii的吧 ”
年轻人笑了下，指了指酒柜，道：“还剩下两个套装，不嫌弃就拿去。”
柳七七喜上眉梢，塞给白月婵一件，手提着一件，说：“那就不耽误宇文大少爷的时间，我们这就走了。”
年轻人也不拦她，翻着一双黑洞洞的眼又喝起酒来。倒是白月婵拥着柳七七说：“七七，这套盒要2000多块钱呢，不妨再听听？我觉得觉得做女主播也不错”
“咋了，你缺钱？看着不像呀!”柳七七打量起白月婵，
白月婵支支吾吾地说：“我老子娘去年得了重病，需要需要钱”
卜一说完，车外炸起一串浪笑，听声音是张丽丽。
柳七七虽心中有疑，且认识白月婵没多久，但到底是仗义的人，便又疑窦地坐下，问：“前面好多漂亮的女生，都没合你的心意？”
“这又不是选妃”，宇文极单手捏着下巴，将血红的酒灌下，才接着说：“一个美女武术高手夜探鬼村，也许能红。怎么样，有兴趣了没？”
白月婵拍了拍柳七七的肩膀。柳七七不耐烦地打了她一下，直把她戳的娇喘一声。
“晦朔之山到底怎么闹鬼，你先说说看，我才决定要不要去”,柳七七此时已感到宇文极工作室的人很古怪，心中设下了戒备。不过如同爱看恐怖片的人一样，心中越害怕，却越喜欢看，她也想知道都晦朔之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极捏起一支烟，幽幽地讲起来：“本市密云水库往南6公里，有一片你大约没去过的山。这片山并不高，但进山的人只能望见朝阳和落日，却瞧不见中午的太阳，所以叫做晦朔之山。”
“这么邪门？”柳七七此时来了兴趣，仍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继续听他讲下去。
“各个朝代的地方县志记载，都只记载这片山生产菌类蘑菇，五颜六色的都有，其余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清末一个佚名方士的见闻录里，却写了这么一段诡异的事。”
“哦？”柳七七凝神屏气，丝毫不介意宇文极的烟圈飘到了自己脸上。
“清末，太平军起义，长毛之祸殃及苏鲁豫皖，又有红毛绿眼的贼寇时常屠城”
柳七七接话道：“是当时的另一股农民军，捻军？”
宇文极微微点头，说：“当时捻军刚屠完清江浦城，其所过之处，伏尸千里，田野尽赤。本市当初不过一个县，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一中过举的乡绅便带着族人躲进了晦朔之山，这个方士，就在其中。往后的几年，捻军或太平军并没有攻陷本地，更没进过这片山，但直到太平军覆灭，这群人却再也没出来过，好似在山里人间蒸发了一般。后又过了一年，眼见这乡绅原先的土地要被官府收没，其远亲一侄子好不着急，跑去了山里找人。翻遍了几座山头，仍旧找不到一个人影。”
“战乱年代，也许当初乡绅一族人就没进过山，而是绕路去了外地呢？”柳七七猜测到。
宇文极摇了摇头，继续讲：“乡绅的侄子也是如此想，直到他想放弃的时候，遇见了一进山菜蘑菇的山民。山民告诉他，几年前确实见过许多人进到山的深处，有男有女，排成一队在山间低头行进。山民在不远处大喊告诫他们，这个山的深处有妖，进不得。但那群人没人理睬，无论男女孩童，个个垂头，像一队蚂蚁，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最后消失在了深山之中。只有队尾的一个方士，不断指着自己的耳朵，对着村民疯狂比划哑语。但山民没看懂，此后再也没见过或者听过这群人出山。”
“哈？这么奇怪？！这乡绅一族人怎么了？但既然是这方士写的见闻录，一定对当初的事有描述吧”，柳七七问道。
“嗯，”宇文极思索了一下，讲：“见闻录里讲，当初乡绅一队人赶了一天的路，当夜在山脚下休整。方士那夜刚吞下自己炼制的丹药，不久陷入了昏睡之中。但半夜，他似乎听见有女人在不断大喊&39;死人，死人的手指”，接着是一阵骚动，但只过了一刻钟而已，整个队伍又没了任何一点声音。他只道是自己服丹产生了错觉，又睡死过去。可第二天一早，这个方士惊悚的发现，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余人竟全都聋了，变成了哑子！”
柳七七瞪大了双眼，咽了一口口水，催道：“然后呢？”
“更怪的是，这队人放弃了车马，没有言语沟通，自觉排好了队，闷头朝山的深处走去。而这个方士，内心生出了一种飞升成仙的喜悦，竟控制不住自己亦跟着队伍往山里走。山民的呼喊，让他清醒了过来，但也是暂时的，他亦跟着进了山。不过这事，那乡绅的侄子和山民自然不知。乡绅的侄子拜谢过山民，带着干粮和仆人又冲进了山。临行前，那山民告诫他，山的深处是一叫白毛沟的大丘壑，里面会吃人，劝他不要去。但于事无补，从此这个乡绅的侄子，连同他仆人亦消失了。”
宇文极示意柳七七不要插嘴，又讲：“大约是1年以后，又到了采蘑菇的时令。村民再次来到山里。在晌午时分，也是晦朔之山里最阴暗的时刻，他瞅见两个穿着光鲜亮丽、目光呆滞的人正趴在一个石头上看自己。便是那方士和乡绅的侄子，他二人成了聋哑人，神志也不清醒。村民好生奇怪，深山里呆了这么久，这俩人没有变成野人，穿着打扮反而很是气派，头脑却像个傻子一般。到底他好心，牵着二人出了山。只是当夜，那乡绅的侄子不断撕心裂肺地大叫，用手在地上抠出几个字‘死人的手指来抓我了’，居然又逃回了晦朔之山。而那个方士，第二天恢复了清醒，不辞而别。他后来隐居在一道观里，精神并没有好转，利用清醒的时间写下了见闻录。里面记述是乡绅的侄子找到了他，二人有过交流，一起逃出了白毛沟子。但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乡绅一族人去了哪里，他竟然全不记得了，好似几年的记忆全被剥光了。”
“这就完啦？”柳七七完全忘记自己是不想做女主播的，意犹未尽的问。
宇文极一手支颀，另一只惨白的手伸出来，摩挲着柳七七的刘海，神秘地说：“又过了一年，又到了采蘑菇的时节，这个方士死了。临死前他突然开口讲了话，大叫一声‘白毛沟里全是鬼，那座山是活的！’道观里的人把这句话补充进了见闻录，这就是这段故事的全部。”
柳七七望着宇文极吸血鬼一般的脸，一下跳了起来，叫道：“妈耶，这么吓人的地方，我才不要去。小白，你也别妄想了！”
白月婵好不失望，但也没说话。
宇文极突地直挺挺站起来，微笑道：“晦朔之山里，近代还有更诡异的事，我还没讲呢。”
柳七七急忙伸掌道：“宇文大少爷，故事你随便讲，但我是真害怕，做不了您工作室的女主播。”
宇文极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以肯定吃定柳七七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我是真相中了你。若我也跟着去，还带着几十个人的直播团队，不知你还害怕么？”
“那你自己直播好了。你其实挺帅的，适合做主播！”柳七七回绝道。
“我加钱，你直播一场，付你20万，今天先预付十万。若还不想做，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个洛丽塔汽油桶走了”，宇文极又拆了瓶红酒，坐下道。
白月婵还想再劝柳七七，只见身边佳人身影一闪，已窜到了宇文极身边。
柳七七抓着宇文极的手，双眼冒光地说：“再饶我一套海蓝之谜化妆品，我干，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