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帝、郡主
银月高悬。
夜已深沉。
沈明熙没有入睡, 而是立于书房的桌案前，手持墨笔，运笔临帖。
她临帖挥毫的并不快, 有时寥寥数字的书帖，斟酌落笔至笔锋收势, 足要花去炷香的时间，无论行书草书, 都临的此冷静, 稳重，手中一杆轻若鸿毛的墨笔亦是有重铁铸就，举轻若重的透着沉与稳。
自入夜以来, 沈明熙就开始临帖, 直至此刻仍是未停。
守候在侧的月夕替自家郡主换了盏燃尽的烛台, 心中难掩担忧与疑惑的看来眼自己郡主的背影。
月夕不是没有过郡主此, 往常每每边关的探子传回信报, 或是郡主无意间看到长公主的旧物和喜好之物, 夜间便会这般沉浸的运笔临帖，有时月夕觉得，郡主不是真的在临帖, 只是沉浸在思绪中, 手随意的做些什么罢了。
可如今北狄正与大坤商议和亲议和, 边关无战，没有传回什么信报，宫中不似郡主府, 郡主也并未带什么旧物入宫，长公主的喜好之物不多，今日也没有碰上, 月夕思来想去，也没明白，郡主今日是为了什么而临帖沉思。
总不能真是为了眼下正在享受北狄九公主床笫侍奉的女帝吧。
月夕不似自己那心思赤诚单纯的妹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郡主与女帝的关系往寻常人家的情-爱上想，自家郡主容恣不凡，智计卓绝，那女帝荒淫好色，对自家郡主只有贪慕色相，半点真心也无，若不是为了长公主殿下的嘱托，郡主又何必……
这时，花晨从殿外回来，进了书房，她脚步匆匆，神色却带着些雀跃。
“郡主！”
花晨兴奋道：“就在刚才，那个北狄九公主从陛下的栖凰殿主殿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身上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不带凌乱，们的人有一个之后进了寝殿收拾东西，看到地上被陛下砸了个酒杯，酒也洒了一地，那个整天跟们郡主作对的北狄九公主肯定是惹恼了陛下，连侍奉都没侍奉成，就被陛下赶出去了！”
沈明熙闻言，即将落在纸的笔锋一顿。
月夕了，连忙想要暗示花晨，武行霜有没有的与陛下缠绵床笫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没必要这么欣喜的禀报来让郡主污了耳朵。
可谁知，花晨还未接到月夕的暗示，就见沈明熙顿住的笔锋重新落在了纸上，明显比方才轻快了分，俨然是在告诉月夕，郡主的将花晨带来的消息听了进去。
月夕声线带着分不敢置信的微颤：“郡主，您对女帝没有临幸北狄九公主之事十分乐其成吗？”
莫非……
沈明熙没有迟疑，笔锋专注纸面，头也不抬道：“自然。”
月夕心头一跳。
还没想好该怎么劝，就听见沈明熙又道：“若是武行霜也这般，得陛下宠幸的话，岂非同样也能借枕头风之法，左右陛下心思，于我乃是大敌，眼下她不得陛下之心，自然是乐其成。”
沈明熙的话语条理清晰，不为任何的个人情绪所左右，就算话中之人是与她有过最亲密关系的女帝，也是如此，一她的气质，清冷而淡然。
月夕长长的松了口气。
“郡主知灼见，奴婢所不能及也。”
她不欲打搅郡主临帖沉思，便拉着花晨走到一边，低声的吩咐瘪着嘴花晨几句，让她继续盯着武行霜，刚才那样的消息虽然还是要禀报，但没必要特意兴冲冲的跑来一趟。
等月夕吩咐完，转过头想来替郡主换纸，沈明熙已经收了笔，没有继续临帖的打算。
“郡主？”
沈明熙抚袖道：“可以了，夜已深沉，回房安置吧。”
月夕不太明白自家郡主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她不会问出口。
“是，郡主。”
沈明熙走出书房，殿外的月光在地上，漫开淡淡的银纱，她仰头望了望弦月，眸中的复杂，一闪而过，心中那听闻女帝消息的些许动摇，被掐没在心底。
……
栖凰殿主殿中，林梧也在看着天空的月。
先前宫人入殿清酒液与酒觞碎片，更换铺在地上的柔软皮毛时，林梧半靠半躺在了窗边的软塌。
侍奉寝殿的宫人手脚伶俐，很快就更换清完毕，想上前禀告一声，却被女帝烦躁的甩袖赶走。
宫人也不敢再打扰女帝，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寝殿。
寝殿内一片寂静，林梧仍然靠躺在窗边软塌，凤眸游离的投向窗外，好似醉意上涌，已然失了清醒。
过了片刻，系统毛团子有些看不下去，担心自家宿主醉酒后在窗边软塌睡过一夜，明早苏醒被吹出了风寒来。
散乱的光点在半空中凝聚成除了林梧谁也看不到的毛团子，系统毛团子飞到林梧的身边，小短手拽起林梧的一簇头发小心往床榻的方向拽了拽，试图用这种方式，将醉鬼宿主引到床边去。
【宿主宿主，醒醒醒醒，就算喝醉了也不能睡在这里！】
谁知刚拽起头发，林梧就收回了望着窗外月色的眼眸，侧头瞥了瞥系统毛团子，抬起手一根食指对着系统毛团子一弹，将系统毛团子弹飞的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跟斗。
【没醉。】
林梧声线有些沉沉的。
这让系统毛团子并不相信林梧没有喝醉。
它扑棱着小翅膀，飞到林梧面前叉着腰：【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听其他系统前辈说过了，宿主你嘴硬也骗不过！】
说完就要继续去拽林梧的头发。
若在平时，林梧还有心情逗弄一下，可今天林梧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她随意的侧了侧头，避开了伸着小短手飞过来的系统毛团子，然后将它抓在手中，像对待一只猫儿一样放在了膝。
【没有醉，很清醒，只是有些思绪而已。】
系统毛团子刚被抓住的时候还想要挣开再飞起来，但林梧虽然望着窗外，放在它背的手却开始有意无意的顺毛抚摸起来，系统毛团子就老实的待在了林梧的膝。
系统都长成这副毛团子模样，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委员会觉得，撸毛能够解压，所以系统有被宿主撸毛解压的义务。
过了一会，系统毛团子也好似也明白，它的宿主没有喝醉，而是真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可能有什么事让自己这个理智派宿主感到心情不好的呢？
它犹豫着问道：【宿主？你在想什么啊？的毛都给你撸了，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林梧沉默了好一会，在系统毛团子以为宿主是不是要睡着了的时候，才回答了。
【在反思。】
系统震惊。
【宿主已经做的很好了，不需要反思的！】
这句话不是安慰，它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林梧轻笑了声，叹气道：【不，刚才做得不对，局面如此，要让武行霜正相信大坤女帝是个好色自大的昏君，就应当对待沈明熙那夜一般，也对武行霜此，然她用身体记住是个好色昏君。】
【可是我没有。】
【喜好美人憎恶北狄因此将她强留宫中却不对她手的说法，并无太大破绽不妥，但却不是最万无一失的做法，选择了不够严谨的做法，所以我在反思。】
系统只觉得自家宿主是强迫症犯了，在对自己吹毛求疵，它完全不觉得这是个值得之家宿主心情不好的反思的问题。
它小心翼翼的劝说道：【宿主，觉得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九成九和九成八的区别，放在实际情况里，问题的不大的。】
林梧笑叹了下，摸着系统的背：【所以我说，你还是个未成年系统啊。】
还是上次的话，但有了次的训，系统已经不会气鼓了，因为它承认了，在自己厉害的宿主眼中，自己的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系统。
它老老实实的等着宿主给它解惑。
宿主是强者，系统毛团子已经深刻的记住了这件事。
林梧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打算。
她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靠躺的姿势，迫人心神的凤眸如今带着些许迷茫的看着窗外的夜。
【你觉得的做法跟万无一失的做法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区别，可我自己却知道，这看似我微不足道的一点不同，其实是天差地别。】
【因为这一点点区别，就意味着其实并没有以为的那样，智而纯粹，以为能够在彻底控制住明熙，确定她无力掀起乱前，就算心中对她有着喜欢，也不会影响的每一个决定与行径。】
【可今夜的事，却在告诉，不行，做不到，就算知道与武行霜缠绵床笫一遭，是最万无一失的做法，可我依旧在犹豫过后，选择了差一筹的做法。】
林梧放在系统背的手掌微微一紧。
她眸色深沉：
【在被影响，在更多的在意明熙，对她的喜欢，已经开始左右我的决定。】
【所以，在反思。】
系统毛团子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它觉得，自家宿主在察觉到自己一点点的动摇后，就立刻心情不好的反思，就已经理智的非常可怕了。
但林梧不觉得。
林梧认为，防微杜渐是个应该用在所有事情的明智之词。
大抵是因为她曾经常年躺在病床，拥有太多的时间安静的独自思考，所以林梧非常的喜欢剖析自己的思绪缘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
也因此，在发觉自己的动摇后，林梧越是剖析思忖，就越是心情沉重的发现，她或许，的做不到她以为可以的智与冷漠。
至少对待沈明熙，她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
写到入v了，这两个冷漠无情的女主攻受，终于开始有动心的苗头了！
……然后被她们自己掐掉，开始反思
作者君不擅长写感情线石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