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才像个文人
落英街内几千人,却无一人说话。
就连一直吃喝个不停的平民们都被钟神秀的气势所摄停下了筷子。
一时间,除了呼吸声,以及酒楼后面望南江的水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流云楼三楼豪华包间里的那名年轻人已是站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才再度露出嘴角那淡淡的笑意,赞道:
“好你个钟神秀,好一个霸王之道。
高!实在是高!”
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看透了刚才钟神秀暴怒行为的深意。
同样看穿的,还有隐在角落的林铁匠。
他的脸上,再没了古井不波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复杂的恨意。
恨钟神秀这样杰出的人物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
恨台上文人竟无一人有钟神秀的气度、风姿、与心智。
林铁匠看着钟神秀,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叹了一口悠长的气。
而此时的钟神秀,站在台上身姿挺拔气势迫人,对这安静的场面非常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其实,钟神秀从来就没有真的想要就此结束文斗。
从他往钱来脚边怒摔酒壶那一刻起,就已进入了演戏模式。
一方面,他也确实是怒了,只不过没有刚才表现的那般夸张罢了。
而之所以那么夸张,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台下众人与他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他越是怒,越是狂暴,台下便越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触到了他的逆鳞,使得他怒成这样。
而越好奇,就越是会在不自觉间将自身带入进去。
由此,钟神秀就可以以一种解惑者的姿态出现。
伴随着怒火、伴随着摄人心魄的霸气,将他的论点深入人心地一一表述出来。
被解惑者自然而然就会被带着,跟着他的情绪和节奏走。
也就更加容易接受和认同他说的话。
目前来看,效果非常好。
所谓打铁趁热,钟神秀又岂肯放过这个机会。
“咳咳!”
钟神秀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已将怒意收了回去,正色道:
“你们刚才也看出来了,我呢,就是个纨绔。
文绉绉的话我说不出来,也懒得说。
我就用二牛兄弟那样朴实无华的言语来给诸位说说我心中的……
霸王之道。”
众人屏息,对钟神秀即将说出的话充满了期待。
倒也并不是期待钟神秀说的多么有道理。
文斗嘛,各说各有理。
他们期待的是,钟神秀会用怎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又会从哪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角度去阐述。
毕竟是混世纨绔嘛,若是太正常了,反而没什么惊喜不是。
钟神秀也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一开口就透出了浓浓的纨绔作风,竟然讲起了他第一次……
逛青楼的经历。
就……
很让人意外、让人啼笑皆非。
“呐!
你们都知道的,我十五岁时就来到了大周国,来到了这京都府。
俗话说大梁的歌儿唱的好,大周的瘦马跑的快。
我到了咱京都府,又怎能不一探究竟呢?
这不,都还没安顿好,我就揣着一大把银票到了这落英街。
嚯!
好家伙!
我这才刚一脚踏进来,立马就看花了眼。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听听,落英街、落英街,便是天上的英雄豪杰到了这里,也得落下来!
不过……
我号称大梁摘花小圣手,又岂是浪得虚名?
当即就袖子一撸,准备大干一场!”
说到这里,钟神秀就此停住,去到杨泽清的案几那里倒了一杯酒细品了起来。
台下众人正要听钟神秀当年是如何大干一场的,又怎会让钟神秀慢慢喝酒。
况且,钟神秀说了一大通,都是以“我”自称,之前挂在嘴边的“本世子”三个字是一次也没出现。
这就无形中拉近了与众人之间的距离。
是以,不少脸皮厚的家伙就壮着胆子喊了起来:
“后来呢?世子可有摘花?嘿嘿嘿,又摘了几朵呢?”
“哈!怎不接着说了?你这大梁的摘花小圣手只怕是马失前蹄败下阵来了吧?”
钟神秀一口将剩余的酒喝干,啐道:
“呸!
本世子岂会那么轻易就折戟沉沙?
实在是当晚我既没摘成花,也没败下阵来。”
二牛在钟神秀说话的时候一直就兴奋莫名。
虽然他没读过什么书,但什么摘花啊什么败下阵来啊他都听懂了。
此时听钟神秀这么一说,好奇心陡然冒了上来,大声问道:
“钟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钟神秀恨恨道:
“别提了!
那时,我刚和一位小娘子对上眼,正要把酒言欢,就被一个惹人厌的家伙给搅和了!”
二牛顿时气愤不已,骂道: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他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吗?”
一旁的萧谨行大笑不止,起哄道:
“之前是谁说二牛兄弟粗鄙不堪的?我二牛兄弟只是不想卖弄罢了!
这不,诗句不是张口就来嘛!”
这下好了,神秀帮众人都跟着起哄,个个阴阳怪气:
“可不就是么!
二牛兄弟自知书读得少,所以就算会引用诗句,也不刻意卖弄。
哪像那些个酸腐文人呐!”
“哪些酸腐文人?是台上那些不咬文爵字就不会说话的家伙们吗?”
“嘘!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哈!”
……
钟神秀伸手压了压,神秀帮众人立即老实下来。
钟神秀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当时搅和的,还真不是文人。
那家伙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
与他相比,我才像是个文人。
我问你们,就算是寻花问柳,是不是也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对吧,咱又不是争花魁比谁出的价钱高。
但那家伙还偏不,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给推开了。
我当时还小啊,才十五岁,哪里打得过他。
而且……”
钟神秀顿了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和人打架的人嘛!”
这话一出口,引起阵阵哄笑。
钟神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骂道:
“笑什么笑!
那时候我还不是个纨绔好吧?
还单纯着呢!
不过你说这事放你们身上,你们能忍么?
反正我是不能忍。
就算明知道打不过他,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抢走我的小娘子!
绝不能!”
立时有神秀帮的人出来捧哏:
“后来呢?帮主可有与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钟神秀头一昂,开口道:
“后来?
后来我当然不能怂了!
当时就毫不畏惧、大义凛然地就站在了他的跟前。
然后……
与他讲起了道理。”
“哈哈哈哈!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钟神秀也有和别人讲道理的时候嘛!”
众人哄堂大笑。
放到现在,要是有人说钟神秀和人讲道理,会有人信?
谁信谁是狗。
“没办法啊!”
钟神秀无奈大喊:
“我初到大周国,贵国就为我安排了大宅子,还给了我好多钱。
于是我深深感受到了皇上的仁爱和包容之心。
以此推断,皇上定然是以仁治国,所遵循的,肯定也就是王道了。
既然这样,我入乡随俗,当然也要做一个仁义之人了。
否则不就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么?
况且,当时的我坚信:
那家伙虽然是个地痞流氓,但身为大周子民,也定然是一个讲仁义的地痞流氓。
我这么认为没错吧?”
没人答话,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到了这文斗第二个回合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