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命运小夜曲
四周昏暗中依旧和往常生活中一样，白凌身边被父母的呢喃环绕。此时的白凌意识到，这已经成为了过去。悲痛已经在这黑暗中将他烧灼了好久好久，以至于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这无尽的黑暗其实是一方梦境罢了。
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不知哭着笑了多少次，又笑着哭了多少回。回首往昔，皆以泪洗面。过去的苦难让他遍体鳞伤，而父母的死则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曾经的他无所畏惧，现在的他只想永远沉浸在这无尽的、残留着自己最后念想的无边黑暗之中。
他不敢醒来。他知道，一旦醒来，耳边不会再有如此亲切、如同襁褓一般的声音。可他也明白岁月无情，自己终究拗不过时间。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股巨大而强力的压迫感瞬间将这些亲呢的声音冲散，一双硕大的、如月般高悬在夜空的上吊状媚眼猛然睁开。惊悚的眼珠里瞳孔和眼白置换了色调，更添空洞虚无之感。空白瞳孔散发的暗光照亮眼眶上修长有致睫毛，同时也使黑暗的世界变得昏褐苍白，宛如末世，也照亮这‘末世’中白凌米粒般微小的身影。
心基本成为死灰的白凌不再理会这恶魔，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骇人的双眼俯瞰着白凌，沉重的男女重音再次回荡四方：“……人心始终是肉做的，其最坚硬的盔甲当属仇痕！因为恨，我存在了三千多年……孩子，你心中的恨还不够，所以还需注入更多的绝望……只有这样，将来的你和我才能联手，一道铲除这个世界的不公及贪婪……现在的你会恨我，可将来你便会理解我，与我感同身受……众生皆恶，尔虞我诈，同类亦能食之……我等终将重塑天地，以正乾坤。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千秋功绩……还这世间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白凌依旧不为所动。
重音再次响动：“你戚氏已经自食业果……接下来或许就轮到艾氏了……”随即半空中的双眼悄然合闭了
四下再次陷入黑暗。
白凌也开始清空脑海中的一切。不料却被耳边那哭得沙哑的呼喊声钻了空子，闯进里头来。
睁开含泪的双眼，直视熟悉的淡蓝天花板，白凌知道已经身处自己的房间里，扭头一看，左侧的献鸿双腿跪在地上，双手和头正趴伏在床边，呜呜哭哑了嗓子。
再次悲从中来的白凌努力平复些气息，张开惨白唇齿：“都是命数……能怪谁呢……”
献鸿哽咽着抬起头来，又双手急忙抹了抹满脸泪水：“白凌，你终于醒了……”
“你先回去吧，我的爸妈已经遭遇不幸了，不能再让同样的悲剧在你和你家人身上发生了……”
谁知献鸿再一次拉下头来，泪水直滴胸口。
“我爸……在我四岁的时候去了趟北京就音信全无；后来妈妈也改嫁了个外企的富豪，跟着去了国外，她除了每个月给我的银行卡转一笔钱外，也没了音讯……”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白凌望着天花板呵呵苦笑道：“这都是命啊……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噙着泪水的献鸿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得有人照顾……”
“我命不由天更不由我，这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我就算想死恐怕也没那个权力！你先回去吧……”
此时的献鸿只能一味低声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哭有什么用，泪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之前你不听我的话……现在还把我的话不当一回事……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你能否给我腾点空间……好让我冷静冷静……”
听到这里，献鸿也只能默默起身：“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看着白凌缓缓合闭上盈泪双眼，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可没几步到了房门边又停了下来，稍稍回头哽咽说道：“刚才……我的心一直……一直在打颤……似乎又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你一定要小心些……为了防止魔族袭扰，伯父伯母的灵柩已经被秘密下葬了，秦瑟凯将军代国家南部战区为伯父追封二等功……”说罢便带关上房门走了。
直到屋外大门传来的吱呀关门声，耳边也不再有脚步声，白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从眼角哗哗流下，呜呜的哭声回荡了房间一圈又一圈。
……
这天傍晚，眼眶红肿的白凌出了房间门，看到桌上摆着的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念道：“其实也不能全怪她……我对她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继而又攥紧双拳，咬牙喝道：“魔族！！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这时，门铃响起，白凌知道，这肯定是她。可顺着廊道走到屋门后，把门一拉，竟然只看到一份用纸袋打包好的热饭热菜挂在外边的门把手上，她的身影却无处可寻。
接下来的三天，白凌早中晚都收到献鸿挂在门口的饭菜，有些是快餐，有些则是她亲自做的。但每次打开屋门都没能见她一个正脸，要么是没见到人，要么只看到她匆忙离开的背影。
如此一个傻姑娘也让白凌那颗冰冷的心一点点暖和起来。
这天傍晚，白凌发现家里饮用水已经见底了，于是出门想到街上买一桶水。穿过门外庭院小道，庭院外便是横贯的马路，再右转沿着铺满平滑红砖的非机动车道走去。
没出百米，迎面驶来一辆红色共享电单车，而驾驶者正是献鸿。
看到近在十多米之距的他，献鸿竟有点不知所措，以至于连车头都抓不稳，左摇右晃地向白凌挨了过来，但还是在白凌左前方把车给刹停。献鸿惊慌地和白凌对上了眼，支支吾吾说道：“这……这么巧呀……白凌……吃过饭了吗……”
白凌也是输这傻白甜，终于噗嗤一下笑了：“你这么着急干嘛，是怕我饿死还是想把我撑死呢。”
见状的献鸿嘟起嘴哼笑道：“这才不是给你的呢！”
白凌也默契回道：“那幸好这几天还有其他人可怜我，给我一口饭吃，不然我可就真的饿死咯。”
献鸿忍不住也咧嘴笑了：“哎呀，不和你开玩笑了！你身体怎么样，好点没？今天给你带了我亲手做的浔江香鱼仔，可香了，快回去试试吧！”
“我已无碍，想出去给家里添置些日常用品。你先进屋了坐坐，我一会就回来。”
献鸿却皱起眉头说道：“你等一下，我放好饭菜跟你一起去！”
没等白凌再开口，她便驾车而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白凌的胸口处也扑通作响。
抓紧了双拳的白凌，冷眼环望四周，发现道路三十米远的尽头右拐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探出前半截身子。透过闭合的车窗，白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大背头模样的熟悉侧脸，于是怒道：“只要有我在，不管你是人还是邪魔祟妖，都别想动她！”
天色已暗淡，万家灯火缀饰着远方南北横展二十多公里、高耸入天的西山。晚蝉与咕咕鸟鸣声交织成一曲清寂的入眠曲。所谓高山流水最是难和，这入眠曲就是西山象征。配上山顶道观的撞钟，妙不可言喻，唯心意会。
路灯点点，照亮归途。
路边的献鸿边走边撸着左右手上的羊肉串儿，那是一个香呀！
陪在她右边的白凌双手各执插管奶茶弱弱感叹：“姑奶奶，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咋这么能吃呢！”
“咋地……”献鸿边吃边戏哼道：“这就被吓到啦，你还没看到我真正的实力呢！”
“你这是要把我吃破产去呀！”
“放心，我胃口也不至于这么大，嘻嘻……”献鸿再嘿嘿笑着又追问道：“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复学呀？”
突然又惆怅起来的白凌长舒一口气：“……我本来就被他人视为魔鬼，也因此而沦陷无边的孤寂之中。对我来说，好不容易才从中挣脱出身来，岂有再回去的道理。”
闻此，献鸿停下了脚步，止住嘴巴，双眼直勾勾盯住白凌：“我好不容易才为你复学的事情做足了功课，你却告诉我你不买账了，昂！？你不能总是带着情感来想问题呀。”
白凌噗呲笑道：“你也知道，这暗中给我们动手脚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怎么能把这家伙再引到大庭广众之下呢！”
献鸿踮起脚哼道：“哦，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就能把那家伙引进学校里了吗？问题不是这样想的……”
“那是怎么样想的呢？”
一时间献鸿竟然被这话生生给堵住，吱唔了半天都没吐出个字来。
白凌继而双眼一横说道：“我想，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接下来很快会发生什么大事情……”
跟上步伐的献鸿再劝道：“那……过了这几天你可得回学校了！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像最近这几天这样一直都心神不宁的。你可得千万小心呀！先不说那么多了，我们走快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