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奇至败 命泛孤舟
狭小囚室之内，月澜似乎知道，这样下去，根本等不到救援的到来，于是憋住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搜寻脑海中能想到的自救办法。
后门门缝中已经断断续续有数十红蚁钻了进来，白凌见状，赶忙把手枪放到座位右侧、献鸿的左腿边，脱下外套就往门缝抽打过去，十多只红蚁顷刻间溶烂成泥。
双眼直盯着面前的手枪，月澜眼前一亮，继而脑中蹦出个连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而又无可奈何的法子。
于是双眼一横，伸手就从献鸿腿边夺过了手枪，然后竟然用手枪直指眼前献鸿的脑袋！
献鸿停下惶恐的神色，惊愣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坐在月澜右边的戚啸海转脸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别吓着孩子！！”
白凌见状，先是一惊，但接下来却若有所思的模样。
月澜呵呵冷笑道：“我吓着她？是她吓着我了！吓着我们一家子了！！要不是因为她，白凌会和那校霸动手吗！会惹来牢狱之灾，会身困于此地，危在旦夕吗！不会，一切都是因为她——艾献鸿！所以，只有这样做，这场闹剧就都会结束了！”
咄咄逼人的语气激得献鸿的眼眶里泪水直转：“……我以为能找到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不料却伤害到你们，真的对不起……”
慢慢地，眼前伯母双眼也是泪花了一片，枪在其手中被握得颤抖。
脑中飞速转动一周的白凌猛然惊悟，急促喊道：“妈，小心背后！”
指着枪的月澜生怕背后有鬼一样猛一回头，但却什么也没看到。
就在这时，白凌迅速举起双手，抢过母亲手中的枪。没等三人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后门就跳下去，双脚踩到蚁群之上。
密密麻麻的红蚁爬上了白凌的身体。
忍着周身的蚁噬，白凌望向正后方无际的红雾，竟然举枪就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并高声吼道：“过去的十九个年头里，我劫数历尽却又每次都能逛一圈鬼门关后回来。以前我都觉得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监控着，摆弄着。但很可笑的是，这股力量居然也会为我而养成患得患失的恶疾。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魔物是为了什么而折磨了我和艾献鸿二十多年，但这么长的岁月里，你们虽然招式百出，但还得想方设法来保护我俩，想必你们自己肯定也不好过吧！今天你们居然如此大动干戈，理由我还不清楚，但若是再如此纠缠下去，就要小心枪走了火！届时，魔族本事够大，就去找阎王要魂吧！”
囚室里探出头脑袋来的献鸿也反应过来，为什么伯母会突然用枪指着自己了。但随着白凌右手扣在扳机里的力度越来越大，枪响似乎就在下一秒钟，献鸿也是悬起了整颗心，与伯父伯母同呼喊着。
“白凌！不要冲动啊！”……“不要！”……“快停下！”……
这等逼迫之下，爬满白凌全身的红蚁才停下噬咬，退回地上。周边地上、车上的‘血色’也都隐退回浓雾中去。不一会儿，就连浓雾中的红迹都消散得无声无踪了。
一切又重归到开始时候的死寂。
但突然间，警车之上，一声旷世鹰鸣倾空降下。
就在白凌回头的瞬间，一股强大的风浪顷刻间把他震得往后倒下。
一只翼展十多米的硕大鹰影一泰山压顶之势直下，巨爪双双扎钉进警笼顶棚。
四双眼睛惊恐相对……
下一刻巨大的鹰翅微微一震便带起整辆警车划过白凌的头顶，钻进浓雾之中。
“不！！”
地上挣扎起身的白凌哀嚎一声，瞪大惊恐双眼追赶过去。
……
……横跨路边百米水渠，又踏过了百里草坪，翻越座座丘陵……一路的雾气相伴中，惶恐追赶着鹰影的白凌内心一边哭喊着，一边将狂妄的自己痛斥了一顿又一顿。眼看飞鹰带着挚爱的三人渐行渐远，白凌再次声泪俱下，可下一脚却扎进了雾色浑绕的水面，整个人都摔进一张水塘中。这时他耳边三人的惊叫声越来越渺茫。
就在白凌深感无助时候，头顶上方的雾气中径直掠过一架军绿直升机，身后一束亮光照来。白凌回头一看，一辆乌黑的猎豹suv威严以待。
朝阳已换烈日，灼烧世间一切。百鬼规避，魔神当道。这个世界还是人们所洞悉的世界吗……
一朝百里消晨雾，风驰电掣竞生死。
千里跋涉后，猎豹汽车再翻上一座断崖。
心急如焚的白凌慌忙下车，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断崖之下将近六十度的斜坡面上宽约二十多米、长达数百米的划痕。而划痕尽头正是那只巨鹰。
此时的巨鹰已经羽绒乱叉，一动不动趴伏在地上，且已经被身着迷彩、全副武装的十名特战军人给团团包围。
而巨鹰对下去的斜坡底下，已经被摔得扭曲变形的警车就仰躺在那儿。
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再揪停了白凌的呼吸。
可当看到损毁的警车旁边正在缓缓升起的军绿直升机，紧闭的机舱中三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白凌揪着的心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猎豹车主驾驶位置出来的身着灰褐色野战服，年近六十却仍意气风发的长官来到白凌右边。长官自然而然面向白凌所对方向，眯了眯深坳幽邃的双眼，铿锵有力说道：“放心吧，为了你父母和那女孩儿的安全考虑，我军会第一时间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的。”
浑身被冷汗浸湿着的白凌冷冷问道：“将军，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吗！？”
将军却沉重回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和那女孩儿的一生都有自己的特殊命运，而这也注定了你的不平凡的人生。作为协助者的我们，不能对你的命运强加干涉。孩子，你们以后所要经历的，也许会比眼前的磨难要苦百倍、千倍，可得有心理准备呀！”
白凌直瞪前方冷冷一笑：“你们这些人都喜欢玩神秘，独善其身，却让两个孩子负重前行，被莫名的东西摆弄着人生，不觉得很可悲吗！”
没等将军回话，突然，将军腰间的对讲机嗞嗞作响，还隐隐约约传出沙哑到骇人听闻的悠然笑声。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将军立即摘下对讲机放到耳边仔细听着。
对讲机里沙哑的声音转而说道：“秦瑟凯将军，我在这里代魔族向你和戚氏后人问好呀！”
将军扭头和白凌对了对眼色，再向对讲机责问：“你这次搞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啊哈哈哈～~”瘆人的笑声音再次炸响：“你研究魔族这么久了，恐怕要比我都了解我了吧！可笑的是你们这些人类总是畏首畏尾的，也难怪戚氏后人对你们如此失望，哈哈哈～～”
白凌向将军伸出右手，示意他将对讲机给自己
将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机子给到白凌手上。
抓过对讲机的白凌咬牙切齿，但回想起今天惊心动魄的一切，白凌还是稍稍妥协了态度：“你要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不要牵连到我的父母，也请你放过献鸿，他们都……”
没等白凌说完，对讲机里头声音讥讽回道：“戚白凌啊戚白凌，你和艾氏那小姑娘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了历练你们，我可是一刻也不敢停歇呀！如今的你们虽说还没到人中龙凤的地步，但当个人上人还是错错有余的。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的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但你刚才居然威胁我，实在是寒了我的心啊～～虽说你们俩才是我的目标，但是，为了你们，我等了三千多年！你知道这三千多年来我有多难熬吗！你们真的让我等得太久太久了！这三千多年的苦楚和怒火我不能泄到你戚白凌和艾献鸿身上，那我只能让你们父母来承受了！！”
此时的直升机已经载着戚啸海、杨月澜和献鸿上升到断崖边上、自己跟前。
直升机舱门内的三人都一边喊着白凌的名字，一边想下机，却被机组两个士兵给拦住。
患难的四人含泪相望，却不能及。
白凌似乎知道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双眼再次横泪望着挚爱的三人。
乘机升空的三人注视着白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都趴在舱门上，以含泪的目光做着最后的道别……
旁边站着的秦瑟凯都警惕着喊了白凌一声，急忙着就要抢过对讲机。
两人手中的对讲机里再响起那瘆人的笑声：“啊哈哈……白凌啊白凌，你要知道，你的前世也都这样威胁过我，但下场可是很惨呐。你要是两天前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还敬畏你几分，但如今艾献鸿的出现已经让你心中有了一份命中注定的挂念。这份挂念无论如何，你都再也放不下。所以，睁大眼睛看好了，马上又有一场好戏要上演喽！”
“哔”一声后，对讲机的声音停歇了。
意识到危险来临的将军立即夺过对讲机并拉出机中天线调整信号，又放到嘴前急切喊道：“02！02！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又以厉色眼神瞪了白凌一眼，再继续向对讲机喊话。
危机感再次漫遍全身的白凌脸色再次惨白。
白凌当即往回转身，向直升机追去。
可没开两步，身后的对讲机就传来了士兵的哀嚎声，继而前方数百米高空中、搭载父亲三人的直升机开始失去方向，像没了头的苍蝇一样旋转乱撞。
当白凌仰面目睹着这令人窒息的一幕，隐约还能听到直升机上三人绝望的哀嚎。
“啊！！”
白凌绝望嘶吼一声，疯了似的追赶而去。
“不要！不要啊！！”
一边跑一边哭嚎的白凌却只能屏住呼吸和心跳，看着颠簸的直升机最终停下机翼，在自己上方数百米的上空径直滚坠下来。
这一刻，再倔强的秉性都为悲痛所折服，人生的大起大落变成九牛一毛的闲语。生命好似浮尘蝼蚁，不敢再狂言什么人定胜天。明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可歌可泣，奈何命不由我，亦不渡我所爱……
“轰……”一声混沌炸裂之声，坠地断裂的机翼碎块化身利箭向失了魂狂奔着的白凌震射而来。幸得将军背后追扑过来，一把将白凌压倒，规避这枚碎块。
趴伏在地的白凌愣张着口齿，涕泗俱下，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可映入眼帘的已是近在百米的直升机残骸。没有哭号、不见人影。白凌再浑身哆嗦着重新站起来，口中恍惚念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继而声嘶力竭嘶吼一声，拖挪着失调的身体四肢，连滚带爬往前跑去。
将军也恨得拎动右拳打在地上，起身跟着白凌跑到坠毁的直升机边。
但眼前一幕的让身为将军的秦瑟凯都忍不住泪下双颊——杂乱的机骸堆中，白凌的母亲下半身被变形的机壳重重压在了最下方的血泊中，空洞的双眼已经没了生色。父亲戚啸海摔出了机舱外数十米，全身都被血色泡透，其身旁松土，血色已入木三分。而在戚啸海那宽广胸膛之上、仍未松开的双臂的合抱之中，浑身沾血的献鸿有气无力地噎泣着。
已经哭成泪人的白凌踉踉跄跄来到二人身边，全身一软，瘫跪在地，绷紧周身血脉，竭力张开抖动的口齿大喊一声：“爸！！”
这一刻，关于爸妈的回忆一幕幕浮印于每一片泪花之中——“……白凌起床啦！该上学了……”……“是不是今天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啦，和妈说一下呗……”……“……白凌，今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部手机吗，我送的东西肯定比手机更适合你！快拆开礼物看看……”……“……儿子成人礼，你就送一块怀表呀，好歹你送块手表也好呀……这怀表是咱这一代人喜欢，白凌可不一定喜欢……”……“嘿嘿，这怀表呀，可是我和华为公司联合研发的最新科技，搭载了最完善的人工智能……厉害着哩……”……“……作为家庭支柱的男子汉，可不能轻易放弃呦……”……“戚啸海！白凌在学校又被人打了，你管不管！”……“白凌，我给你做了个机器人……还给他输入了诸多功夫教学程序，什么柔道呀，铁布衫呀，太极呀……等你和他练好了功夫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啦……”……“天天就知道泡在房间里做发明，搞研究……”……“我必须给他插好一双稳健的翅膀……”……此刻的白凌想抓住这苦涩而美好的回忆，奈何诸多回忆正在随着泪水的落下而惨淡落幕。
背后的将军拉住崩溃的白凌，后边再上来两个身着迷彩服的女兵支开了戚啸海的双臂，扶起半昏半醒的献鸿到旁边的草地躺下，并给她清理浑身血渍，包扎背部的多处擦伤。后面再赶来的一组全副武装的男兵一人将折损机身壳抬起，一人从血泊中拉出月澜的尸体，又摘下背包，取出裹尸袋将其装封好。放下机身壳的男兵也从背包取出裹尸袋，来到将军和白凌面前，在白凌撕心裂肺的哭号声中得到将军的点头示意后，将戚啸海的尸体也装袋封链，而后起身肃立，含泪行礼。
悲痛欲绝的白凌哽咽着……哭喊着……慢慢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将军的怀里。
将军放白凌躺下后，待士兵把月澜的裹尸袋抱到自己的部下戚啸海身旁后，左手抓下深褐色解放帽，含泪肃穆行礼：“啸海，你放心，你儿子的事情我会给安排好的，一路走好！！”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直叫人潸然泪下。淫风漫漫，朗日携起阴雨。人生无常。天亦有情，可有起死回生之法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