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从军（1）
待慕遥他们到时，已到了晚膳时分，赵暄命人准备了一桌酒席，四人同坐。
席间，赵暄说道：“今日将你兄弟二人唤来，正是为了从军一事。你们三姐求了本王多日，才替你们寻得了这份差事。”
慕遥他们听了大喜，忙站起来要向赵暄敬酒。怎料赵暄伸手制止，说道：“不忙谢，本王有几句话，想说在前面。”
慕远立即答道：“王爷若是担心我兄弟二人会偷懒耍滑，其实大可不必，我兄弟二人既想从军，自然是想建一番事业，岂会半途而废？”
赵暄听了淡淡一笑，“你们两个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经历过什么？边境艰辛，岂非你们所想象。且不说南境湿热、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雨林，单那蚊虫蛇蚁就多得让人生惧。本王还记得有一种会飞的虫子，靠食腐肉为生。士兵身上难免不被蚊虫叮咬，若处理不当便会溃烂发臭，于是常招致此虫围攻。此虫血液中有很强的毒性，人一旦接触到，就会引发疾病而死，至今仍无良药可解。”
慕遥与慕远听了，相视一笑，答道：“王爷大可放心，我们不怕这些。”
芊羽忽地插话道：“你们两个知道什么，王爷并非危言耸听，云南那边多是吸血的虫子，若遇到了万不可随意处置，一定要听当地人指示。我记得，那边除了王爷刚刚说的隐翅虫，咱们这常见的跳蚤、臭虫外，还有蜱虫、蚂蝗这些都是吸人血要人命的东西。我听说连那边的蚂蚁都比咱们这的个头大，还异常凶猛，会主动攻击人。你们过去，千万小心，随身的驱虫荷包断断少不得。算了，赶明儿我多备点驱虫草药给你们送你过去，务必要随身携带。”
赵暄静静地盯着芊羽看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你们三姐说的极是，到了边境这些蛇虫鼠蚁还是小事，若双方交战更是死伤无数。”
“王爷放心，这些我们都省得。”
“不，你们这些世家娇养出来的娃娃，岂会知道战争的惨烈？”赵暄猛地饮了一杯酒，朗声说道：“每场仗打下来，必定死伤无数。即便过去数日，战后的场面在你的脑海中都挥之不去。不光脚下的土地会被染成红色，就连天空也是赤红一片，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会让你的呼吸都变得艰难。即便是现在，本王晚上仍能听到将士们的厮杀声、伤者的哀嚎声，以及秃鹫、乌鸦凄厉的叫声。”
慕远低头想象着那场面，好半响才问道：“王爷，即便战败，主将们不都好好地回来了吗？何至丢了性命？更何况，若一朝得胜，作为将领不都授功领赏了吗？”
赵暄淡淡一笑，说道：“你是觉得做将军风光？的确，每场战役下来，无论胜败将领们都是伤亡最少的。但你可曾想过，那是无数士兵拼了命保下来的？那些将领是亲眼看着素日里一锅吃饭，一坑睡觉的兄弟为自己挡枪挡箭，豁出性命用血铺出了逃命的路，他们是踩着自己兄弟的尸体逃出去的，但凡有点良心，这一辈子都难安了。”
（85）
“可是王爷，我们兄弟二人去了，就只能做个无名小卒吗？”慕远踌躇再三，终于问出了他心中所想，“我看二姐夫当年从军时，一去便做了从六品的振威校尉，如今也成了宣威将军，不也没上过战场？”
“吴昊霖？”赵暄不禁哑然，“吴昊霖那是祖上荫庇，才叫他轻轻松松就得了宣威将军的名号。你放眼望去满朝上下，哪一位将军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我朝虽以文治国，但何曾小觑过武将？我们那些将军，谁不是用满身的伤痕挣来的前程？吴昊霖？你若想跟他一样，求个闲散官职，不如去考科举，凭着你父亲的打点，将来也能捞个一官半职。”
慕远被赵暄的话羞得不知如何回答，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赵暄接着说道：“今日把你兄弟二人叫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决心。若是觉得仕途无望，便生了旁的心思，本王劝你们早些断了这念想，齐焱军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我齐焱的将领都是要冲在最前面的，没有人会踩着兄弟的尸体逃命，更不会用士兵的鲜血去谋求功名。”
慕遥点点头，答道：“王爷说的甚是，我愿意从小卒做起，真刀真枪地去拼功绩，将来即便是做了将军，也做得心安理得。”
赵暄笑着看了看慕遥，说道：“你还是太小，想得简单了。如今你能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前程，可作为一军主帅应心怀天下，救民于水火。也罢，你如今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说这些为时过早。待你二人去了军中，亲眼看看这天下，就会知道肩上的责任有多重了。”
慕遥立即起身敬酒，“多谢王爷成全，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回京前，恩师曾亲口对我们说过，男儿当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忘本心，立志立人！我今日向王爷保证，我愿从小卒做起，堂堂正正做一名士兵保家卫国，虽九死其犹未悔。”
赵暄点点头，饮了慕遥的这杯酒。“今日叫你们过来，也是想告诉你二人，本王已向官家求了恩典，许你们一个陪戎校尉，从九品官职。只希望你们可保持本心，万不要辜负了官家的这番眷顾。”
慕远本想拒了这份差事，可一听到官家许了官职，心里多少有些动摇，又见慕遥如此急切表明心意，便又生出一番豪情来。于是，他也站起身，向赵暄敬酒道：“王爷今日所言慕远受教了。他日在军中必定鞠躬尽瘁，断不会辜负官家与王爷的这番厚爱。”
赵暄也满饮了慕远这杯酒。
几杯酒下肚，三人间反倒熟络起来，天南地北地竟攀谈了起来。
顾芊羽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当初穿越过来前，曾去影院看过《长津湖》，那时战场的惨烈岂是冷兵器时代所能比拟的，可男儿保家卫国的豪情亘古未变。今日他们兄弟二人的这番赤诚，来日未必不会化成上阵杀敌的热血。也许，真能像老先生所说那样，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