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那戏台上正唱着痴男怨女，缠绵悱恻曲调让即使不怎么听得懂戏腔的沈言箴，也有些动容，可惜她眉眼一扫，看到那个那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时，脸色就有些微妙的变化。
沈言箴本人虽然是嫡出的二小姐，可是因为自小身娇体弱，缠绵病榻，不显于人前，所以在京城的贵妇人之中，风头最盛的便是二小姐沈言筃和四小姐沈言箖，反而是她这位三小姐被直接跳过了。
若是以前的那位沈言箴，只怕会胡思乱想怨天尤人，最后反而会因为忧虑过度而病情加重，可是在大病一场，恍若新生之后，沈言箴反而活得越发洒脱起来。
只见她低声同身旁的结香一句，对方施了个万福，便告退离开。
“怎么？”四小姐沈言箖瞧见结香离开，便有些奇怪，她这位三姐姐身旁的结香性情最是稳重，所以能让她交代的事情，自然不会简单。
“无事，只是听曲多是有些犯困，想让结香帮我去厨房拿点小吃过来罢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继续念叨：“师嬷嬷的枣泥茯苓糕最是一绝，离家这么久，都有些馋了。”
师嬷嬷原名师琳，是威远侯先夫人陪房之一，先夫人离世之后，便一直呆在府中的厨房中，因为做的一手好糕点让太夫人很喜欢，以至于即使先夫人离世之后，那师嬷嬷也没有因此失了体面。
沈言箖一听是师嬷嬷，倒也没多想，毕竟师嬷嬷的手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惜就因为这好手艺，对方名义上虽然还在公中当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她被直接拨给了太夫人，其他人轻易使唤不了，哪怕是她这个四小姐，想要吃点师嬷嬷的糕点，多半是要在太夫人那里磨半天才能吃得到了。
不过沈言箴除外，在这方面，她倒没什么嫉妒之心，一如她如今是太子的未婚妻名满京城的四小姐，而她只是不受宠的三小姐，如果没有她这次订婚，甚至都没办法归京，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呆在那个穷乡僻壤的乡下，无人问津。
于是闻言的沈言箖微眯着双眸，自容慵懒，便不再过问结香的离开。
而在一旁啃糕点的沈言筱在结香离开之后，飞快地扫了一眼，速度之快，不过眨眼之间，竟是谁都没有发现。
“三姐姐，我也想吃师嬷嬷的糕点。”这位威远侯府的小小姐，眉眼无辜，楚楚可怜，同之前与之针锋相对时判若两人，不知道两人之前苗头的还以为是沈言箴占了便宜，多是觉得这小庶女楚楚惹人怜爱，“你让结香姐姐多带几块呗，我等会回了院子好慢慢吃。”
“你倒是会讨巧。”沈言箴笑眯眯的捏了捏沈言筱的小脸蛋，心里却暗骂一句厚脸皮，除了沈言箖，落在其他贵妇人眼中，可不是姐妹玩闹而已。
不一会儿三姐妹便闲聊开来。
“那唱白狐的戏班本是在京城藉藉无名，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得了白狐的剧本，便在京城唱火了。”沈言箖同姐妹嚼耳朵，这次便也没有刻意避着她那位小妹妹，“也不知怎么的，就入了老祖宗的耳，不然也不能在今天开唱。”
“那唱白狐的花旦原本不过刚刚登台，唱功不过尔尔，却不想也因为白狐一角一炮而红，那背信弃义，抛弃白狐的书生可被骂死了。”沈言箖娇笑道：“听说那小生如今出门都要遮住脸，不然非被扔臭鸡蛋不可。”
听到这样的八卦，沈言筱顿时咯咯的笑了出来，沈言箴比较矜持，还是掩袖笑道：“这真是无妄之灾。”
同时心中夏一本书的雏形，也有了眉目。
不多时，离开的结香回来，带了个不大不小的食盒，临到几位小姐面前，才不急不缓的施了个万福说道：“师嬷嬷让奴婢代她向几位小姐问安，因着今日太夫人寿辰，厨房里脱不开手，便多送了一碟五香糕向几位小姐赔礼道歉，几位小姐可得原谅则个。”
“这话说得，我都不敢吃了。”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不客气，沈言箖伸手将结香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自顾自的摆在了桌子上，“多亏了三姐姐，我们今日才有这等口福。”
除了之前提到的五香糕和枣泥茯苓糕，食盒里还有一碟松黄糕，沈言筱顿时丢开手中正啃着的糕点，转头伸手摸了一块枣泥茯苓糕，眉开眼笑，多了几分稚气，少了几分早慧。
等到吃饱喝足，沈言箴便借口出恭，带着结香离开了一会
“怎么说？”原来之前她便看到的儒衫书生，便是那二小姐沈言筃的表哥柳鸿达。
这厮今日出席寿宴，倒是穿的人模狗样，不过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沈言箴担心这人会又在侯府乱来，便让结香借着拿糕点的时候打听一下，柳鸿达这人出现在寿辰是为了什么。
“小姐，这人这次倒不是为了五小姐而来，而是为了那唱白狐的花旦叶合而来。”那饰演白狐的花旦名为叶合，唱腔虽不甚柔美，但是姿容秀色，身段窈窕，再加上所饰演的白狐等待千年，痴心一片，引来无数的角色粉。
于是那柳鸿达也暂时转移目标，打起了叶合的主意，不过这次可能要撞上南墙了。
那叶合因为这个白狐在京城红的发紫，入幕之宾更是非富即贵，至于结香为何能打听到，自然是因为他自己跑去柳姨娘那里，希望对方能帮帮自己，结果被听到消息的大少爷给揍了一顿。
这种事可大可小，小丫鬟们便也偷着乐了，传来传去自然便被结香给打听了出来。
“那叶合的的仰慕者是不是有那临川侯的次子？”临川侯的次子蒋正卿，是祖母为她选的夫婿候选人之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在对方确实没什么奇怪的癖好，至于对方婚后会不会把叶合纳入府中，沈言箴瞎琢磨之后，决定帮帮这对苦命鸳鸯。
同结香耳语了一番之后，两人回来的时候皆是笑意盈盈。
“怎么这么开心，莫不是中间去了一趟师嬷嬷那里偷吃了什么好吃的？”见沈言箴主仆笑得开心，沈言箖便上前打趣道：“快快拿出来，莫要私藏。”
主仆对视一眼，无奈又从袖里拿出一个袖珍食盒，里面放着那师嬷嬷做的翠玉豆糕，口感绵软，冰冰爽爽，最是适合这个季节吃了。
“到底是瞒不过你。”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她们这个房间位置甚佳，无论是看戏听曲还是赏景观花，都是绝佳，当然还有时不时登门拜访的贵女。其中便有那位梁国公的宝贝女儿万雯倩，如今的太子侧妃人选。
如今两位狭路相逢，多少有些火药味蔓延。
谁知对方一口开，却是为了那场赢了万雯倩的诗会而来。
“上次输了之后我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后来的灯谜我们猜的也不够尽兴，不如我今日再来一场？”万雯倩自小心高气傲，从来没输过，却在沈言箖身上接连栽了两个跟头，多少还是很不服气的。
于是坐在一旁的沈言箴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免得被殃及池鱼。
“今日是我祖母的寿辰，我并不愿意同你在今日文斗。”沈言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若是出了纰漏，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们便约一个日子，具体时间地点由你来定。”对方话说到这份上，沈言箖倒没办法拒绝了，再加上对方又说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太子殿下做个裁判，相信以太子殿下的才学，在我们俩之间分个胜负输赢，因是不难的。”
这样一说，沈言箖便也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在万雯倩告辞之后，沈言箖便也借口匆匆离开了。
“四姐姐能赢那万家小姐，只怕是托了三姐姐的福吧。”沈言箴瞪了一眼人小鬼大的沈言筱，比了一个拉链的手势，对方赶紧捂上了嘴，含糊着说了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便闭嘴了。
沈言筱虽然在姐妹中年纪最小，但是从来鬼精鬼精的，她这三姐姐虽然人前不显，但是最富才情，而那位四姐姐，虽然才学也有，但是诗词却不见得比得过三姐姐。
而且三姐姐回来之后烧毁了以前做的诗集，若是还看不出来有猫腻，她还不如以后直接混吃等死算了。
“你还跟谁说过了？”沈言箴的语气阴气森森，想到自己曾在对方手里吃过的亏，听得五姑娘身体一抖，赶紧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听过。
“这才对嘛，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家掺和什么。”沈言箴笑眯眯地摸了摸对方的脑瓜，“我可不会写什么诗啊词啊，不过是当时病中所写感伤的诗句，多是自怨自艾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不好拿出来见人不是。”
沈言筱继续点头，毕竟现在的四姐姐沈言箖是未来的太子妃，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虽然有时候做事没得轻重，却也不糊涂。
“三姐姐，妹妹今日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就是陪两位姐姐一起吃了些糕点，听一曲白狐。”沈言筱正襟危坐，沈言箴也满意的坐回了一旁，喝一杯清茶润了润嗓子。
没过几天那柳鸿达莫名其妙被人套了麻袋拖到暗巷揍了一顿，而又一卷名为《青蛇》的话本在市井传播开来，而同名的戏曲也瞬间红遍了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