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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东边霹雳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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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6月29日,我的娘因为走路摔跤,去医院看病,被诊断出得了肺癌晚期,生命只有三到五个月了。

    这一年,我的娘才六十六岁。人们说,六十六,不死也要脱层肉。六十六,和三十六岁一样,也是一道坎。没有科学依据,但在民间有这个说法。

    我娘的起病,是她骑自行车时,三天摔倒了三次,还以为是地上不平,没想到是有肿瘤压到行走的神经了,导致站立不稳。

    走路不稳,还不是威胁生命的事。威胁生命的,是转移到她脑壳里的三个肿瘤。那三个肿瘤继续生长,将使她的生命,在三五个月以内结束。

    接到这个电话,已是七月二号,我弟韩小涛说,是等娘确诊了才敢通知我和韩小霜,你俩都得回来。

    韩小霜带着儿女,先来到我家,然后我们坐飞机前往宜昌。我娘住在宜昌人民医院肿瘤科,实际是一个单独的院子。

    这次去宜昌,我带上了松子。我知道,见一次,少一次了。

    至于叶白,听说我娘病了以后,也在七月三号赶到了宜昌,与我们会合。他的车在湖南的工地,去宜昌,路上走五六个小时就够了。

    我们到医院那么快,人员也到得齐,我娘却笑不出来了,她认为自己肯定是要死了,我们才兴师动众的回去。

    大家在医院附近开了两间房,轮流去病房陪护,无非是化疗和吊水消炎。

    我在机场买的武汉辣鸭脖,搁在我娘病房的窗台上,马玲珑看到了,就胃口大开地拿去吃了。我暗想,她肯定是怀孩子了。找机会一问,果然是的。

    我说,酸儿辣女,你怀的肯定是女孩。

    一方面,是我娘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一方面,是新生命刚开始着床。

    这个女孩,能否见到她的祖母呢?

    马玲珑怀了孩子,拉近了家人和她的距离,也让我娘重新燃起了生命的希望,她说,我只有男孙,也想抱到了孙女再走。

    我总是在她看不到的电梯里,偷偷地抹泪。

    三天以后,我娘说,你们也回去看下公婆,都守在这里,开销太大了。叶白和韩小雪,也是要上班的,看了公婆,就该回广州去了。

    我娘说,还有韩小霜,你带着两个孩子,回我们老屋去住,医院的病菌多,你的两个孩子还小,不要搞病了。你在老屋住半个月,再来一次医院,就回东莞去吧。

    这一刻,我特别后悔把韩小霜带到广东打工,致使远嫁,不能照顾老去的爹娘。我看出来了,韩小涛承担不了照顾病母的压力,马玲珑才23岁,又是刚刚怀孕,如何照顾我娘?

    我娘处于半瘫状态,不能正常行走,每天的上厕所,洗澡,都是要人贴身照顾的。

    请护工,一天要一百五十元,这也不是我们当时请得起的。

    我的父亲,当时有72岁,背已微驼,年老体弱,他一个人,也是照顾不好母亲的。

    可是,生活总得过下去,我父亲终是扛下了所有。

    这一年的五月,韩小涛刚开了一家婚庆公司,接了很多活,要扎花车,组花车队,接新娘,还有一些相关的业务。他是打算大干一场的,哪知刚打开局面,我娘就大病了?

    这件事,真的像晴天一声霹雳,把我们都震懵了。

    我们走的那天,一大家人到外面吃了一顿团圆饭,我娘不好走路,也用车把她接出去了。

    饭开始吃时,叶白的一个发小也说要过来,他就住在宜昌,一定要来和叶白见一面,是同村的。

    我娘心情不好,低声说,就是一个来蹭饭的人。

    叶白脸上有些搁不住,说:“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总,条件好着,不差这一顿饭。”

    等叶白的发小来了,我们没有加菜,就是招呼他一起吃。

    吃了几口,这个发小笑道,我要去下卫生间。

    我娘又说,来的这个外人,屁事儿真多。

    她是嫌叶白带了客。在她眼里,叶白是客人,客不带客,这是规矩。

    我赶紧吃完,下楼到服务台买单,我看出来了,我弟韩小涛没有几个钱,我娘又嫌我们带了客,我买单算了。

    服务台的收银员说,刚才有个男的,给你们把单买了,四百五十元。

    等饭局完了,叶白的发小,又塞给我娘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三百块。

    就是说,这个人来见一下叶白,半小时就花了七百多块。

    这个时候,我也说了他悄悄买单的事。我娘就更后悔了,揪着衣角,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叶白心理获得了平衡,笑了,他给我娘一个信封,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下楼,准备回仙桃的婆家。

    至于我娘,我约好国庆放了假,再回来陪她住院。她这次住二十来天,就要回家了。下次什么时候去,医生有写复诊的时间。

    这一次离开,不知道我娘能否活到国庆呢?车子走在宜昌市沿江路上,我悄悄地抹了一把泪,我说:“叶白,你给我娘多少钱?”

    我知道,韩小霜给的是三千。

    叶白说,给的一万块。

    我说,我们还欠着债呢,我们和韩小霜给一样的钱就行了。

    叶白说,我感觉你娘,总是看不起我的样子,我是争口气,再说了,她是重病,应当给多点。

    我说,你那个发小,今天也破费了,以后我们得还人情。他说,同村的,有机会还。

    深夜回到公婆家,大家相见欢喜。虽然翠芝有些嫌我没有照顾好他的叶东东,但是叶白接手照顾了,没有退回来放牛种地,还要怎么样呢?

    这次,我带了钱回去的,因为叶白提前说了,他走时跟我娘给钱,我就没有拿出来。

    叶白对我娘家的言行,我是感动的。所以,也决定在他的原生家庭,搞点基础建设。

    来到公婆家,我问起他们的需要?婆婆笑,刷墙起码差五千块。我就给了她五千块。

    次日,在她们表明需要的情况下,我和叶白给家里添置了冰箱彩电,厨房电器,还有一套组合沙发,花了八千块。

    在公婆家呆了三天,话题主要是我娘的病。

    说起我娘,婆婆看似疼惜,其实对比出了自己的幸福。她是全村难得的享福人,活到七十岁,没有做过一次b超,打针更是极少。

    有一次,趁着翠芝不在跟前,她说:“今年过完年,有个算命先生路过门口,看到翠芝,说她今年有一大难!翠芝本来说,今年把北北丢在家里,她去旺旺厂上班的,结果不敢去,怕被机器绞了手。”

    她说的旺旺,就是我们在超市买的旺旺雪饼那一种。

    我说,算命先生不给化解一下就走了?

    婆婆说,是啊,说不能化,否则折他的阳寿。

    我说,您们一大家人,凡事互相照应点,能有什么大难?

    这次回来,北北没有催我们什么时走,反而更亲近我们了。

    我们离村时,照旧路过东荆河,在涨水,那股水腥味更重了。我说,叶白,感觉这个河水,像要杀人一样。

    8月2日傍晚,我接到叶白的电话,说北北在东荆河落水淹死了。他正在开车回仙桃的路上。

    淹死的原因,是翠芝在河边茶馆打麻将,没有看好他,就三分钟的事。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没有落水,他这个五岁的孩子落水了。四岁的孩子说,他就是拖鞋滑,追了一脚就滚下了河。

    我为我娘的病,没有当众哭过,可是为了北北,我一走哭着回家的,当着很多陌生的路人,四站路,泪雨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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