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子在巢中望母归
为了参加招聘成功,我减少无效的社交,不接无用的电话,除了做好工作,就是准备应聘的资料,其中自我介绍、工作总结,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写。
工作总结里,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自参加工作以来,参与了铁路、房建、城轨、桥梁等十余项工程的建设。自1998年进入经营战线以来,参与了多项工程的投标报价和分包成本预算工作。作为一名预算工作者,我以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坚决维护好企业的核心利益,并为企业合理节约成本一百多万元。荣获过一线十佳工人、集团公司优秀青年知识分子、先进女职工工作者称号。13年前,我从住石棉瓦工棚开始,沉下心做好车工工作,1998年转行经营战线以后,我每天穿梭攀爬在各个工点,学习桩基础、墩台、桥台、路基等技术工作。无论从事哪项预算,都盯守一线,反复核查,不唯理论,确保每个数据都有现实依据……
我列举了自己成长的几个案例,表达了希望登上更大的工作平台的愿望。全文1500字,不长不短,又有代入感,能打动人。
检查每一张表格,每一个段落,我的眼前就跳出一行字:子在巢中望母归。有时想着想着,就有眼泪掉下来,落在电脑前。
从公婆因为叶青被打住院回去以后,松子就是由我父亲在照顾,我父亲是一拖二的生活,他带着两岁多的孙子萌萌来的,因为我弟和弟媳,各有各的事,白天无法照看孩子。
我父亲一直等着我调回广州,然后,他好带着孙子回东莞那个家。我弟媳已经望眼欲穿了快一年了。我不回,她晚上下了班,就看不到儿子。她是母在巢中望子归。
为什么没有请我娘来广州照顾松子,是我娘回了乡下的老屋,养了五十只鸡,还有一头猪,种了一亩菜,预备在2002年春节前,给韩小霜结婚办酒席用。
原来听到的消息,是3、4月份机关就会有招聘会,没有想到,一拖就到了10月下旬。
我娘是一个勤劳的人,她说一个人在家太闲了,不如回乡下去劳动,还能把韩小霜办酒席的钱省出来。
我把应聘资料精心准备好,装进一个资料袋,从邮局寄给了上级机关的人力资源部。十天以后,我接到电话,说初审通过了,要我11月2号回广州参加理论考试。
离开工地的时候,我跟叶白说:“我有强烈的预感,这次肯定应聘成功,还会转干,我们今年30岁,我还有25年的职场路要走,到了55岁退休,你呢,得干到60岁退休,我们需要分居30年。”
他说,不一定,以后的事,都会变的。听说,机关的收入比现场低,像你调回去了,工资就会减少,有可能少一半,这是不好的地方,但是为了陪伴儿子,这又是难得的机会。我是不想调去机关的,还是现场更适合我,收入高一点,对家庭经济帮助大一些。
我说,是的,孩子上高中,上大学,起码得准备二十万,学费和生活费,还有人际交往的费用,都不会少。条件好了,我们还得换房子,现在的七楼太高了,管不到老,有钱了,得换一个电梯房,或者矮点的步梯房。
叶白说,你呀,真是一山望着一山高,七楼房子的钱,都还没还清,就想到以后的事了,住个十年八年再说吧。
回到广州以后,我更加发现调回来的必要性。我父亲是不会做饭的人, 他虽然很辛苦,但松子和我弟的儿子,都明显的黄瘦了。我婆婆在时,她做晚饭时,是当大餐做的,所以松子的营养,不靠幼儿园的早午餐,是靠晚餐来支撑。萌萌的三餐,是我弟或弟媳在做,都合他的口味。现在好了,都是我爸在做,他有高血压,做菜喜欢少油少盐,两个孩子跟着吃的老人餐,菜里没有什么调料,基本都是拿水煮熟,煮得像猪食,既不好看,有时连一点咸味都没有。
两个孩子的眼睛,也没有了原来的活气,无精打彩。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吃不到可口的食物,又如何能热爱生活呢?
摸着他们身上突出的肋骨,我感觉自己成了罪人。早知道我爸的做饭手艺这么差,就该让我婆婆来,让他抱着孙子回东莞去。我是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爸把我娘的厨艺,一点都没有学到。
参加完理论考试的那一天,看着还有时间,我去了马科长的办公室,讲到家里的情况,讲到两个孩子瘦成了猴,不禁潸然。马科长感同身受,他说:“我能理解,早前,我的孩子也是扔给老人,吃不好,后面我们亲自养,才长得好了,也爱笑了。你这次应聘,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帮你。”
他说,闫子强已经辞职了,现在分管经营工作的,是一个姓黄的副处长,你的业务能力,还有家庭情况,我已经跟他汇报过了。再等两天就是面试,你也不要到处跑,不用找任何领导帮忙,就是准备好,回答一些业务问题就行了。
预算科招聘两名预算员,有六名人员应聘,五男一女。我就是那唯一的女同志。
后面两天,我除了在家做好吃的饭菜,安抚两个孩子,就是精心准备面试,设想一些可能问到的业务。
面试时,面对12名评委,我没有一丝慌乱,得体地回答了他们提出的问题,然后退场,回家等消息。
三天以后,人力资源部给我下了令,调入机关经营开发部,任预算员,转干。
接到调令,我们一家人都很开心,也告诉了婆家和娘家人。然后,我跟松子说:“妈妈还得回一下工地,有些工作要交接,三四天以后,肯定回这儿上班的。”
松子瞪着他那对刚有点神采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又双手抱着我,说:“妈妈,你这个老骗子,这回没有骗我了?我要吃你做的菜,外公做的,太难吃了!我希望火车都跑光溜了,你再也走不成了。”
我说,我们拉勾,这次肯定不骗你。你们这三天要吃的菜,我会准备好,外公只要热一下,你们就可以吃了,有粉蒸肉、扣肉、有肉圆子、有红烧鱼、有五柳炸蛋、糖醋排骨,够了吧?
他笑着说,够了,第三天晚上起,我就和萌萌在楼下等你回来,等到你回家为止。
我父亲也松了一口气,他说,我学不会烧菜,我没有把他们带生病,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再不回来,我真怕他们生病。
去工地之前,我先去马科长那儿报到,说要回工地交接工作,然后才能正式上班。他带我去看了办公桌,交待了一下工作,然后送我走时,跟我说:“这次你差点没成功,有人说你,在工地安排了几个亲戚打工,还好,你跟我汇报过,那不是你的本意,是他们主动找来的,也只是做底层的杂工。我帮你解释了,黄总就没再说什么了,他不签字,你调不来。”
黄总就是分管经营工作的领导。
我说,谢谢您,马科长,如果不是有您贵人相助,我再在工地呆过35岁,都没有机会调来了,也会错过孩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光。
四天以后,我们母子团圆。萌萌也回到了母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