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留一半清醒一半醉
如果交齐了房款,就离开机关,看似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实则是不懂人情世故。职场的人脉,需要靠自己去建立,而不是一味的等机会。
1999年春节以后,就要选房。在公司基地安居的时间,就是三五个月以后的事,我回上海工地的心思,不知何时起已淡了许多。我本来请了五天假的,但来了广州就有归宿感,不想走了。
安居以后,就是乐业。公司的下岗制度,不是自己想下就下的。以我的专业能力,也可以到外面找事做,但是公司不会同意我下岗。我也不想放弃时人羡慕的铁饭碗。那么,我只有华山一条路:进入机关某科室。
我还没有转干,是工人身份,但我可以先去机关各科室晃一圈,混一个脸熟。我甚至勇敢地跑到了一把手谭俊峰那里。
我不是性格外向的人,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但是,我身上背负着照顾孩子的重任,我不仅是一个职业女性,还是一名母亲。我要争取早日回归基地,陪着松子上学,辅导作业。
在上海的那个工地,我是融入进去了,但我身在曹营,心在广州。
我的身上,背负着松子的命运,他的童年,少年,是否有母亲陪伴,就在于我的思想和行动。
做人,只是骨子里清高,是没有用的。现在的主动出击,是为了以后的十几年,把家庭的小日子过得安稳,幸福。
我先去拜见分管预算这块业务的领导,闫子强。我不知道他的性格,再说,机关有二百多号人,我也不方便带礼物,我就图去他那里刷个脸,留个印象。
按说,我来了广州,应当去叶白那里一天,但是他出差了,不在,我就一个人晃晃,到了晚上十点多,再坐火车返程。
闫子强坐的电脑椅沙发,往后靠的多了一点,我以为他见到我,会坐正,然后跟我聊,可是他没有,还把上半身往后靠,听我自我介绍以后,也没有坐正。
我是有枣无枣先打一杆子的心态,不管他的身体语言如何,我都表明自己的想法,我说:“闫总,我工作十一年了,孩子过两年,就到了上学的年龄,想有机会调回来,不知这两三年,有无招聘的机会?”
他说:“机关编制紧得很,工地双职工多了去了,哪家都有小孩子,都想女方调回来上班,好照顾家庭。你这个调回来的机会,非常渺小。我们一些项目经理,副经理的老婆,都没有调回来。”
他说的都是实情,我们单位,也和社会上一样,有时也要讲点裙带关系,解决工地一二把手的后顾之忧。工地上的那些小官太太们,都调不回来,你都没有转干,还想调回机关?
看来,是我白日做梦了。我也不汗颜,跟他聊几句才告辞。
他散漫加傲慢的态度,一点没有打击我的积极性,我又跑到预算科去晃一圈。他们有十几个人在办公,我走进去,自我介绍完,然后我煞有介事的说:“我要见你们的科长,要汇报一下我们上海工地的成本管理方面的事情。”
我的手里,的确握着一摞材料。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道具。
马上就有人领我去了科长办公室。
“马科长,您好,久仰,现在上海工地的成本预算,是我在负责。”
“韩小雪,是你啊,你做的报表,很正规,不愧是中专生。”马科长很会鼓励下属。
我微笑道:“我去年起,就拿到了大专文凭,现在在学本科,还请您多指导我的业务,难得当面向您请教。”
我们聊了几句,发现口音很像,一问,他也是荆州人,这好啊,攀上老乡了,关系更近一层。我马上要了他的手机号,说今后多联系,并约他过年,去我娘家玩。
我说了我娘是荆州哪个事业机关退休的,他说,真巧,我家也有亲戚,是打那里退休的。
我没有说想调回机关的事,我想,等转干了再说吧。然后,我就阳光灿烂地告辞了。
时间还早,我又晃了几个业务部门,不管认不认识,我都去串一下门。有认识的人,就谈起交房款的事,这样又得到了一些选房的消息,又加了几个熟人的手机号。
出路出路,真是走出去了,才有路。
跑来跑去,我性格外向的那一部分复活了,我胆子一抽,决定去会一下总经理谭俊峰。
直接见他,是见不到的。我到行政办公室去晃,正好有一个打字员,跟我有点交情。我跟她说,想见一下谭总,就上海工地的预算管理,谈一下我的心得体会。
这样的见面汇报是越级的,应当跟项目经理王振谈,但是,我总得找一个正规的借口,才能见到谭俊峰。
我等了半小时,谭俊峰同意见我。我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大大方方的面对他,就优化成本管理这块的业务流程提了几条中肯的建议,又举了几个上海工地成功节约成本的案例,顺带为王振歌功颂德,这样,我里外都好做人。
谈话快结束的时候,我故意提到了赵雅洁的名字,我说她整理的安质资料水平很高,也方便查阅,我在资料管理这一块,在向她学习。
在谈话比较愉快,又不宜再多说的时候,我就告辞了。我想给他留下一个干练、思想独立、积极上进的印象。
他每天接待下属至少十几人,我提到了他曾经的恋人赵雅洁,他不会掉头就把我忘记了。
后面的事实证明,我在机关半天的晃来晃去,为后面的竞聘成功调回来,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以上的这些想法和言行,属于人间清醒。虽然一开始,就在闫子强那里碰到了钉子,但是不碍于后面的“转圈圈”。
回到上海,转眼就到了12月份,年底的工作特别忙,叶白的回归也进入了倒计时。他不想回归,因为借下的房款要还,在外面的收入,比内部高几倍。在鱼和熊掌之间,一时很难抉择。
“这边的老板说了,只要我辞职,马上给我一个队长做,一个月的工资,涨到三千多,每月还配给我两条好烟。”叶白说的都是实情。
最好的局面,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但是,王振不会让他继续下岗。没有哪个企业,会纵着青年人下岗。我们,也不想占公家的便宜。道理都懂,就是行动上纠结。
“我再想想办法,也许还有别的出路。”叶白说。
我说:“我也想想办法,我在机关晃了左三圈,右三圈,见了大领导,也见了小兵,个个都说,想调进机关,就像攀登蜀道一样,难于上青天。”
“你都没有转干,想调到大机关,那是没影的事。”
在一次汇报工作以后,我向王振提出了转干的事,我说:“我做代理主任,也有好几个月了,您看,可否先为我打一个转干报告,走流程批下来,还要几个月。”
王振这时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是女同志,我能让你当上代理主任都不错了。”
他思考了一下,说:“至少试用期满一年,还早,你不要急功近利,这个预算室主任的岗位,没人比你强。”
这种场面话,就像一剂麻醉针,能让人暂时陶醉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