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名字？丢了

    “哈哈哈哈，爽快！男儿就当如此！”

    那男人大笑起来，对陆瑾很是满意。

    酒杯是那种很小的陶瓷杯，一杯大概半口不到的样子，

    男人起身，递给陆瑾一杯后，自己也端起两个酒杯，表情十分严肃，

    起风了。

    男人将一杯酒倒下，酒液被风卷起，吹散一地，

    随后男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陆瑾也有样学样，举起杯子后毫不犹豫地一口全喝下了。

    “咳咳咳，”

    陆瑾一杯酒下去，不出意外的满脸通红剧烈咳嗽起来。

    一边的男人看见这一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再来一杯不？”

    陆瑾赶忙摆摆手，

    “算了算了，喝不惯。”

    “也是，那就别喝了。”

    他笑完，把另外一瓶酒也打开缓缓倾倒，一边倒一边说道，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浪费？”

    “将军哪里的话，这好酒，本就该敬英雄。”

    陆瑾诚恳的说道，

    “英雄么？我们也只是做了大多数平凡人在国家有难时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男人嗤笑一声，自顾自继续斟酒，饮下，

    “说起来，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手中的动作一滞，嘴角露出一抹嘲弄，声音揉碎在萧瑟的风中。

    “名字么？丢了。”

    陆瑾不语，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那东西，早在战火中和我的战友们一同，在炮火中灰飞烟灭了。（虽然之前交手的时候主要还是写的冷兵器，但是大炮那时候已经有了呀。）”

    陆瑾心中一沉，周遭的风都停止了呼啸，万籁俱寂。仿佛这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换来的和平之景中的所有生灵都在悄声聆听那壮烈的故事。

    男人轻轻将酒杯放下，随后拎起酒瓶猛灌了一口下去，用手指着那高大的纪念碑，

    “喏，你看，我的名字就在这里。”

    恍惚间，陆瑾眼前这个坐在地上豪饮烈酒的年轻男人，与前天晚上坐在楼梯台阶上笑着和自己聊天的那个敦厚亲切的大叔的身影，重合了。

    “他们都是我。”

    陆瑾暗自想道，

    “早知道，该给那无名的大叔也弄一瓶酒的。”

    只是如今，已成遗憾。

    男人停顿片刻，似叹息，又似讪笑，

    他抬起头来，爽朗大笑道，

    “我想起来，我当时应该贴身放着一封家书。那是出征前容容写给我的，我找找啊……哎呀！我给忘了，我死了来着，这东西变成鬼以后就不见咯，怕是随着我的尸体化作一捧黄土了吧……

    我其实骗了她两次，第一次是我说等到她十六岁了，我就娶她，结果那年，我却跑去参军了，第二次啊，我说我一定会回去，等我回去就娶她……

    我记得容容说过，若是我再也回不去了，她就一辈子不嫁……我也不知道我死前让战友带给她的那封家书带到了没有，哈哈哈，其实那是一封休书啊，我告诉她，我在外封候拜将了，身边佳人无数，看不上她了，所以把她休了。

    其实容容可聪明了，我忘了和战友说……

    他们把信带到的时候，容容应该没有看出什么吧？我倒是希望她悲痛一阵后另寻个好人家嫁了，怕就怕，那个傻姑娘知道我已经死了，真的一生没有再嫁……”

    陆瑾听不出他的语气里是什么，遗憾，相思，还是愁苦？

    “罢了罢了，如今啥也不剩了，再多想也没用了。”

    男人晃了晃酒瓶，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诶，少年，你一直在问我叫什么，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如何？”

    他戏谑地笑道，

    “我叫陆瑾。”

    “哈哈哈哈，陆瑾，我的名字是……”

    秋风又起，凛凛簌簌，叶落拂面，待到眼前再度清晰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然消散，

    耳畔的风声不止，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听见你的名字啊……

    陆瑾呆呆望着随意倒在地上的两个空荡荡的酒瓶和被小心放好的酒杯，丝毫没有注意到，石碑上铭刻着的某个名字，此时正熠熠闪光……

    “他这是？”

    陆瑾轻轻问道，

    “就算是鬼王，执念散尽后，也可以选择魂归天地——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箓言出现在陆瑾身边，回答道，

    “这么说，他的执念尽了？”

    “我想应该是吧。”

    陆瑾收好地上的酒杯和酒瓶。

    此间事，至此算是彻底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