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感知
夜半,于母忽的从睡梦中惊醒,缓缓坐起来,倚靠着床背在黑暗中呆望着窗外淌泪。
于父翻身时,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睁眼瞧见老伴儿呆坐着,低声抽泣。
一瞬间清醒过来。
赶紧挣扎起来。
因起的动作太快,大脑一片眩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抚着于母后背,颤声问道,“做噩梦啦?”
于母这才愣怔着转头,脸上沟沟壑壑都被泪水填满了。
“咋还哭了呢?做的啥梦啊?来,先躺下,身体着凉出问题,又得麻烦孩子照顾咱。”
于母依从的躺下,嘴里喃喃道,“我咋梦见金子被那什么黑白无常的抓走了,真是老不死了,做这种梦。”
于父轻笑出声,忽的咳嗽了起来。
于母伸出冰凉的手给他拍背。
待止住咳嗽,于父道,“梦都是反的,你给咱儿子长寿命了!要是想他了,明天把他叫回来。”
于母听了这话终于不流泪了,脸上慢慢现出笑容,“我住不惯这城里。还是想回咱村里,种种地,闲了的时候跟左邻右舍拉呱拉呱家常。上次啊,金子还跟我说,给咱把村里的房子翻整一下。到时候儿子就能跟美姿来这里住,我们两个回去种种地,种种菜,他们吃啥都不用买了。”
于父在黑暗中的脸也现出笑容,他抓住老伴儿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儿子赚钱不容易。咱现在住的房子估计美姿也出了不少钱。两孩子还要过日子呢,你看他们每天忙的不停脚。咱村子里的房子能住,重修得花不少钱。再说咱还能活个几年呢,还修啥,不能给孩子添麻烦了。”
于母嗔怪的敲了一下于父的手,“你以为是为了咱自个儿吗?咱俩活不了几年啦,等我们走了,那房子成了危房。被村里强拆了,宅基地一收回,金子连根儿都没了。现在,咱俩还活着,翻建个新房几十年不倒,那宅基地就能保住。以后孩子不想在城里,回去有房子有地,就有着落。”
这番话是于父没有想到的,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些,不愧是儿子的妈,想的比他这父亲周到啊。
“唉。”于父在黑暗中长长叹了口气。
“你住院期间,前期是美姿出的钱。后期是金子出的钱。人家两孩子一分没让我们掏。重建宅基地的房子,我们看看能不能跟村镇信用社贷点款,加上存折上攒的那五万。咱贷六七万,应该能建个不错的砖瓦房。咱俩再蹦哒个几年的,也能把贷款还清。”
“蹦哒吧。这辈子不为孩子还能为谁呢。”
于母紧抓着于父的手,像是抓着人生最后的拐杖。
黑暗中,这两个岁数已超六十的农村老人又絮叨了很久,直至睡意袭来,抓握着彼此再次睡去。
…
黑暗弥漫,这夜,章霆一家睡得不甚安稳。
章霆的儿子章赢,这个二世祖,半夜不睡觉,瞒着他父亲想要出去鬼混。
说来,章赢这段时日满肚子气,好好的日子不过,他二十六七岁的人了,被禁锢着要跟他爸妈住在一起。
一家人还神神叨叨,听那不知道哪儿来的传言,说最近章氏一族可能要面临危机。
“我可去你妈的吧!”章赢在黑暗中暴戾的咒骂了一声。
此刻,他的身体无比躁动。
心里的全部,惦记的都是酒池肉林,灯红酒绿。
前几周,邻城一个商业大鳄瞒着他父亲,给他送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颜值不输女星。
也算那商人办事干净利落,知道他章大公子喜欢刚烈不麻烦的。
上回送了一个,没玩儿几天,无故被捅上媒体,上了热搜,被他父亲好一顿打骂。倒不是为了教育儿子,而是这事儿影响了章霆的形象。
那次后,这大鳄一直找机会赔罪。不知道从哪儿又弄来这个美人儿,而且这女孩儿轨迹信息全部被洗去了,别说她爹妈,警察这辈子怕是都找不到人。
想到这儿,章赢越发难耐,脑子中闪现的全都是那女孩的身影。
“小美人儿,想死老子了。”
黑暗中,章赢露出了邪淫恶寒的表情,这与他白日里展现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形象相出甚远。
他翻身下床,蹑手蹑脚打开卧室门,他住在三楼,父母住在二楼,只要安全走过二楼就能出去了。
楼梯的每一个台阶都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脚步踩上去毫无声音。
章赢在微光中,轻轻抬脚又落下。一节,两节…直至越过二楼,走向一楼,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一颗提着的心慢慢收回肚子里。
遂迈开脚,快步向着门口走去。
“去哪儿?”
黑暗中传来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
章赢惊的出了一声冷汗。
他慢慢转身,伸手去按墙上的灯光按钮。
啪!
灯光乍现,白辣辣的灯光中,他看到父亲一脸苍白,额头满是汗水,虚软的坐在沙发正中央。
与他刚刚威严的声音相反,章霆此刻的神态疲惫不堪,现出老态。
他招手,让章赢到他身边。
拖着哆嗦的双腿,章赢走近章霆的身边,开口道,“闷的慌,想出去透个气。爸,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本能的害怕父亲。
“你坐这儿,陪我说说话。”章霆虽是命令的语气,语气中却少了以往的力道。
章赢小心的坐在父亲身边。
不明白父亲是要跟他聊什么。
上一次父子俩心平气和的聊天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正常交流了。
以往,有母亲在旁边充当润滑剂。
此刻,他单独跟章霆坐在一起,无比拘谨。
“那您想聊聊啥呢?”章赢问道。
章霆转头看着儿子,久久不语,那双眼睛里闪现着为人父亲的慈爱。
这种眼神,章赢很久没有看到了。
他这一瞬,鼻子有些发酸,“爸,这大半夜的有啥好聊的。你脸色不好,先去睡觉吧。”
章霆拍了拍儿子的手,道,“你不能再鬼混了。该走上正途了。我最近频繁做噩梦,梦里总有声音说,时日不久了。”
“想来,这个位子我也该退了。但是退之前,得把你推进去。我们章氏一族,不能断了传承话语权的根基。”
章赢当然知道权力的重要性,生在这样的家族,即使不屑于从政,日日耳濡目染,也比普通人手段高出许多倍。
看来父亲真的是老了,他一贯强势,从来不表露软弱的一面。
“爸,您就是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哪儿能说退就退,您一退,那新的秩序就要迅速集结建立。局势瞬息万变。我们章家的地位怕是要不稳。”
这的确是个多事之秋,章霆父子的声音在室内低沉回荡。
与此同刻,一千公里外,灰白的天幕下,浩浩荡荡,现出了诡异的,散发着银灰的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