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黄雀
心里闷闷的，司悦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出了实验楼，往校园那边去。
长长的绿荫道上，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
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学生路过，看见她戴在身上的实验室通行证，都会叫一声“老师好”，等路过她的时候就会在她背后议论：“哇塞是实验室的老师！”
司悦从他们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要进实验室，肯定很不容易。而众星捧月的顾帆，必定是其中佼佼者。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打开手机，黑市聊天软件里，买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发过一条信息：“你为什么会制作‘盾’？”
司悦想了想，然后回复：“没有为什么，闲着无聊。”
买家一直在线，看见她的回复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然后说：“如果你不是垂垂老矣，那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半山温泉的酒吧里这时候没有多少人，沉舟回复完消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盾”这个系统，一开始他觉得简直是奇思妙想，只是看久了，看着上面永恒流动的数据流，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苍凉。
卖家很快回了他信息：“我好像没有什么追求。”
司悦从椅子上站起来，顺着路边的指路牌走到了图书馆，她尝试一下刷了自己的通行证，果然能进去。
然后她找了一台电脑。手指触碰键盘的一瞬间，仿佛安全感回来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维，漫无目的的在网络世界里冲浪。
她说冲浪那就是真的冲浪，看看今天又是哪个倒霉蛋要被她检查系统了。
正在挑选的时候，司悦的手机一震，她放出去的小程序为她带回了信息。
苏萌萌去警队考核的时候，她帮苏停云恢复档案，在保密电脑上做了一个小小的病毒。
今天，有人用那台电脑给自己的手机充了电。
病毒带着她想要的资料悄无声息的钻进了那人的手机，然后通过数据链接传上了网络，又被司悦早就准备好的接收点接受了。
她把这个病毒叫做“信鸽”。
现在，她的鸽子带着她想要的信息回来了。
司悦进入自己的空间，接受了这个文件包，粉碎了所有的痕迹，然后在庞大的文件包里找到了她想要的。
许静。
她打开了文件夹。
这是一份个人档案，文件打开的一瞬间，右上角就是一张证件照。
司悦在看见照片上的人那一瞬间，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照片上的人穿着警队服装，那一双柳叶眉几乎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她表情温柔，眼里又有一种笃定，仿佛在看着司悦。
照片是黑白的，红色的章上只有两个字：叛逃。
司悦闭上眼睛，不敢看那双眼。
良久，她稍稍平静，鼠标往下划，想看看下面的内容。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发现，除了基本的信息，下面更为重要的内容全是乱码。
司悦一直认为，电脑不会无缘无故生成乱码，她手速飞起，开始尝试各种解码方式。
没有用。
就好像，这些乱码不是电脑自己生成的，也不是因为文件破损，而是这份档案从输入开始就是乱码。
她解不了。
整个人更加暴躁了。
她当时修复档案的时候就怀疑有人故意破坏过，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司悦没办法了。
她只能回到最上面，看着许静的照片，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
妈妈。
她以为自己会恨他们的，可是并没有。
看见红色的叛变两个字，所有的怨在那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当时被丢下，是一场有预谋的被迫遗弃。
难怪怎么都找不到他们。
她把妈妈的照片存下来，删除了所有的记录，依旧把文件存放在自己的空间里，然后离开了图书馆。
往实验楼走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院长打了电话。
院长的声音带着笑意：“小悦啊，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怎么啦？”
司悦看着蓝色的天空，“院长，你腰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贴着膏药呢，没事，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就是关心关心您。”司悦笑，“等我出差回来带你去医院看看。”
“别，我没空，而且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医院了，”院长放下手上的工作，“你别老说我，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找男朋友呀？你们公司就没有合适的？那个沉舟……”
司悦一下子就笑了，“他不成，太深沉了。”
“那有什么，有车有房的，重点是可靠。”院长语速飞快，“还是说你已经找了别人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司悦很认真地说。
“那好呀，什么样的人？”院长问。
“搞科研的，好像很厉害，”司悦说，“家世也很好，我们……也能说有几分缘分，只是太好了，就像太阳。”
“我跟我家那口子，当时差距也大。”院长说，“他多厉害呀，我们那个年代，能当敬察的都不是一般人，我就是个乡下的丫头片子，当时也没人能想到我们能成。”
司悦好奇了：“你做了什么？”
“我喜欢他我就追他呀，这还不简单，我年轻的时候胆子大，那年有个人在我们县里杀了人了，被他们追着跑到当时县中心一个商场大楼上，我当时正好在那里做销售，看见他追上去，想都没想就跟上去了。”
“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躲在楼梯通道门后面，我又没他跑得快，跟在他后面，当然就被人家抓住了，那个匕首就横在我脖子上。我被他带着往楼上走，最后上了天台。那人是被追债追得狠了，带着我就跟他们谈条件，要他们准备钱和车。我家那口子想开枪，但是我一直挡在前面。那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当时穿着高跟鞋，趁他们谈条件的时候，我狠狠用鞋跟踩了他的脚。”
“好厉害。”
“那是，”院长的声音透着骄傲，“他疼了当然就往后缩，我往旁边偏了一下，我家那口子就开枪了。你看见我下巴上的疤，就是那时候被匕首划的。”
司悦心里满满的佩服。
“后来我们就结婚啦。”院长的声音里透着暖，“只是他那样的人，本来就是什么都冲在前面的。”
她没继续说，后面的事情司悦大概知道。
院长叹一口气，“小悦，命在你自己手里，我现在还会想，那时候要是不追着他跑，可能我现在日子好过很多，但是也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良久，司悦才说了一句：“我知道。”
“他要是个好人，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好呢？”院长这么说。
沉舟也是这么说的。
院长笑，“行了，你自己想想，我要去忙了。”
挂了电话，司悦已经走到了离实验楼不远的地方。
她能看见顾帆站在车的旁边，正掏出手机。
然后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透着阳光的气息：“我结束了，要去走走吗？我带你参观一下？”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抬头张望，眼神锁定她的时候就笑起来，往她的方向走。
“好。”司悦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