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欲加之罪
山腰，有几处酒家。
夜尽囊中羞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思考再三，他决定找一家门面最朴素的撞撞运气，说不定能碰到熟人。
“平安酒家，希望孙孤远那花和尚能在这里。”夜尽已经想好了蹭吃蹭喝的对象。
一进门，夜尽就觉得奇怪，怎么一间酒楼一个跑堂的都没有，大大小小的桌子倒是不少，并且大长桌上有着各式各样的菜肴。
学生们自顾自地端上自己喜欢吃的菜品，吃完之后又自己把空盘子放入另一侧的货架之上。也没有人结账，便径直离去。
夜尽这算看明白了，合着纯白吃白喝啊，这么多学生，学院纯白养？
“这，这里是极乐世界吗？”一向进城讨两份饭为生的夜尽发出感叹。
嘴上嘀咕着，手里动作也不停，盏茶功夫，夜尽就挑了个角落，选了两荤两素，一瓶杏花村。
“酱牛肉配烧鸡，可惜没看到女儿红，不然就跟副院长吃的一样了。”夜尽狼吞虎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丝毫不管旁人如何看待自己。
片刻功夫，夜尽就风卷残云般解决了一桌子菜，确保酒坛子里一滴也没有了，才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
“吃饱喝足，找个地方午睡去。”
正当夜尽准备起身收盘子，一个黄发少年走到桌前，眼神犀利地瞪着夜尽。
夜尽本能地觉得来者不善，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
“我们，认识吗？”夜尽见黄发少年一言不发，率先打破了沉默。
黄发少年死死地盯着夜尽平静说道：“你今天冒犯了你惹不起的人。”
夜尽心里相当憋屈，问道：“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是刚到贵学院，何来冒犯一说。”
黄发少年一脚瞬踢，餐桌随即分裂成多块向四周射去。
夜尽本能地一个后跳，躲开了这一脚。
“即便你是特招新生，甲上资质，也不配招惹苏姑娘。”黄发少年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
“像你这种只靠资质的所谓天才，我自缚双手便可将你镇压！”
黄发少年负手而立，冷漠地望向夜尽。
听到“苏姑娘”三个字，夜尽对眼下的局势有了大概了解。
“这位兄台，我与你口中所说的苏姑娘，素不相识，更谈不上冒犯。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天才，也没必要想踩着我出风头。”
夜尽懒得与此人有过多纠缠。
黄发少年哪里肯善罢甘休。
一个闪身，便来到夜尽身前，背负双手，一记高腿横扫，夹带着刺耳的风声。
夜尽瞳孔放大，没想到对方如此不依不饶，本能地出拳。
轰！
双方都散发出金色气机，双拳对双腿。
竟然处于对峙状态。
夜尽脸色红润，明显是气血翻腾。再这样下去，恐怕迟早要被攻破，不如使出李老头教的保命功夫？
正当夜尽犹豫不决之时，一声颇具少年感的声音响起：“宗盛，欺负一个新生算什么本事，不如和本座比划比划。”
循声望去，一个俊朗少年斜靠在门口处，戴着斗笠，只能看到下半部脸颊。
被叫作宗盛的黄发男子眼神凶狠：“陆启，不关你的事，少多管闲事。”
陆启压了压斗笠：“我要是非得管这事儿呢？”
宗盛轻蔑一笑：“虽说你不必循规蹈矩修炼到脱胎换骨就能提前拥有诸多手段，可我又何尝不是天赋异禀。上次让你三分是看在齐知行的面子上，没想到你真以为自己算个东西了！”
陆启也不吃嘴上亏，立马回击道：“堂堂岭南宗氏子弟，祖上何等风光，如今怎么做起了以大欺小，争风吃醋的勾当，此等心胸，难成大器。”
宗盛听完后怒火中烧：“伶牙俐齿！分明是这小子冒犯圣女在先。很好，那我就先解决你！”
说罢宗盛浑身金光流转，双手成爪，以极高的速度冲向门口的陆启。
“天赋，风驰！”
宗盛化为一道残影，在陆启周身来回攻击。夜尽只能看到同样是发着金光的陆启在四处抵挡，根本看不见宗盛。
而陆启此刻并不好受，他没想到宗盛一来就使出宗氏一族引以为傲的速度型的天赋，毕竟他最多也就刚到周天境界，甚至还在灵台，没到脱胎换骨，按常理来说没有天赋秘技才对。
宗盛并未使出什么攻击型的功法，仅仅是靠着速度的碾压，就能使简单的爪击爆发出巨大的威力。
不过陆启毕竟也是甲级资质的天才，这种程度的攻击也只是让他显得有些狼狈，也不至于招架不住。
宗盛也知道这一点，一直高速移动不过是在寻找敌人的薄弱之处，以便一击致命。
陆启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压一压自己头上的斗笠。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被眼神犀利的宗盛抓住了机会。
“裂空爪！”
金色气机浓郁，三道晃眼的爪印凭空出现。夹带着撕裂声，空间变得有些扭曲和破碎。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击非同寻常。
轰！
金色爪印触碰到陆启的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威能，形成金色的涟漪四散开来。
看客中也有一些有实力的老生，祭出各自法宝，形成屏障。倒也不是怕自身遭受波及，而是保护这间酒家不被破坏。
陆启斗笠被击落，长发纷飞。
退了两步至门外，立刻调整气息，露出笑容：“没想到你小子进步还挺快，不声不响就入了周天境，也用的出凡级上阶功法裂天爪了，外加天赋秘法加持，本座这两步退的不冤，轻敌的老毛病又犯了。”
宗盛侧立而视：“你小子这一世才多大，天天本座本座的叫着，装得老气横秋，真不害臊。”
陆启来了兴趣，也不在嘴上功夫深究了。
“里面那个小乞儿，本座保定了，接下一招，扛得住你立马进去宰了他，本座也绝无二话。”
说罢，陆启气势陡增，一头乌黑的头发也逐渐转为金黄色，双眼变成了纯金色，看起来圣洁却又夹带着一丝恐怖。
恍惚间，仿佛远古的赞歌响起，仙音萦绕，世界变得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双金色的瞳孔。
宗盛如临大敌，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使他颤抖不止，而心理层面的恐惧更令他心乱如麻。
自己近二十年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宗氏一族祖祖辈辈赖以站在这个世界之巅的血脉之力，竟然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轻松压制。
不，与其说压制，不如说是击垮。
宗盛已经震惊到丧失思考能力，一时间愣在原地，双目出神。
此刻的陆启气质天翻地覆，转为金色的头发四散开来，连声音也有些变化，不再是少年声线，而是略显成熟又富有威严的青年声线：“净化！”
言出法随，宗盛身上莫名出现白色的火焰，恐怖的高温却又偏偏是如冰雪一般的外观，透露出渗人心骨的妖邪。
火焰肆意的燃烧，吞噬着金色的气机，势头越来越盛，丝毫不见颓势。
宗盛稳住心神，左手不断变换动作，似乎在施展某种印法，右手从腰间玉佩处祭出一把骨扇。
骨扇一出，清光流转，立竿见影，白色火焰瞬间不再扩张。可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清凉，并不能根除。
“自在印！”随着左手结印结束，宗盛周身散发金色气机，由里及外形成三波涟漪，似乎要把一切外物弹开。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每一次涟漪产生，都能弹走身上的白色火焰，可是仅仅片刻，身上就又生起火苗，然后像先前一样，疯狂的吞噬和扩张。
三层涟漪散去，白色火焰三灭三生。
宗盛知道，遇到麻烦了，他再也无心恋战，趁着骨扇还能护住自己，寻一处僻静地方疗伤，或者找朋友出手相助，才是上上策，怎么选都不能再待在此地。
“小乞丐，算你走运，今日受人庇护，明日又当如何？你我来日方长！”
说罢化作一缕金光，破空而去。
陆启也不挽留，可能是觉得‘风驰’加持下，对方想走应该也留不住。
随即变回黑色长发，扣上斗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径直走进酒家。
“往生，陆启。”陆启看着一脸茫然的夜尽。
夜尽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麻木了，脑子还在思考回味，嘴巴本能地答道：“夜尽，多谢兄台仗义出手。”
陆启笑道：“哪里话，甲上资质，贵不可言，新生入学考核结束后，不妨加入往生，我保证没人敢再找你麻烦。”
夜尽挠了挠头：“我不一定能通过所有考试，其实我很水的，浪得虚名而已。”
“随时想来，随时欢迎。”陆启说罢转身离去。他发现这小乞丐是个小滑头，一般新生遭这一出，多半会与自己交好，这小子倒好，抛橄榄枝都不接。
夜尽也大概心中有数了，自己的甲上资质好像是学院里的一枝独秀。有些人想踩自己，也有些人想拉拢自己，在没有摸清学院势力分布前，还是不站队为妙。
看着远去的身影，夜尽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这个学院里怪物很多，一个比一个神秘又强大，且不论刚刚施展过神迹的陆启，就是战败而逃的宗盛也不是等闲之辈，然而最高的资质也不过是甲级，自己却是个莫名其妙的甲上资质，实在很难不引入注意。可偏偏又没什么真才实学，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九孔桥下，湖内有一男子盘腿而坐，调息运气，正是刚刚战败的宗盛。
宗盛身上的白色火焰仍然燃烧着，诡异的火焰，明明是处于湖底，却可以不受影响，也不汽化湖水，仿佛有了灵智，只是盯着宗盛灼烧。
宗盛睁开双眼怨声载道：“灵尊，这点小忙也不愿意帮吗，你忍心看着我死在这里吗？”
寂静。
“妈的，靠人不如靠己。”宗盛收敛气机，用肉身硬抗白色火焰。
这种行为对于修士来讲无异于自寻死路。
“啊啊啊……”哪怕是骄傲狂横的宗盛，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因为这白色火焰不但灼烧肉体，更灼烧灵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归于寂静。
湖面平静，偶尔有几条鲤鱼跃出，激起些许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