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凡尘
古炎国，万年历3669年，春。
一美艳女子手捧花纹繁复，足有人头大的蛋，从空中走向地面偏僻的庭院。
周围行人仿若未觉。
院子的高墙上，正趴着一个眉眼可爱的小童。
稚童探出头，羡慕犹豫地看了一会儿热闹的街道，还是把头缩了回去。
跳下墙，回到院子的庭荫树下，继续老实修炼，丝毫没察觉到头顶的树冠上多了一颗摇摇欲坠的蛋。
门外，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妇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看向半掩的院门里面，原本想要出言训斥。
随即就看见儿子从墙上下来，还算用功。
满意地点点头，又走远了。
————
古炎国，万年历3673年，冬。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几年过去。
当初的蛋早已孵化，当初的小童已成少年。
除夕夜的爆竹声噼里啪啦，青山城的普通百姓们围坐在自家餐桌前。
碗筷叮当，笑逐颜开的人儿吃的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后，一群人磕着瓜子花生，吹着牛皮，聊着家常里短，打着牌九。
在言笑晏晏的氛围下，送走旧的一年。
这个仙凡共存的大陆，仙人高高在上，修为通天，寿命悠长。
不过，偏远的小城里，还是凡人占了大多数。
绝大多数人，一生也突破不到耀海境，无法开启真正的修仙路。
比起去探索外面精彩的世界，追求长生。
这些小城的人们，更愿意过好眼前的生活，赚些散碎零石。
在短短不过百年的人生里，享受美酒佳肴，陪伴老人、妻女，传承自家香火。
这些小城虽然缺乏了修炼的灵气，却多了一些皇都、圣地、修炼宗门所没有的人间烟火味。
青山城有四大势力。
分别是擅长炼器的武家；擅长经商的陈家；把握着一条伪灵矿的新兴家族莫家；还有上面派下来的管理者，城主府府主许昌。
此时此刻，青山城的莫家府邸同样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正红朱漆大门的顶端悬着金丝楠木的牌匾，两侧的大红灯笼映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莫府二字。
假山湖泊的掩映中，大殿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莫家家主和来宾分坐在大殿上首和两侧。
殿中央的歌伎舞女，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疑腰折，褰褰袖欲飞。
莫府家主莫淳安，携小妾香鸾儿，举着酒杯从主坐上站了起来，
“诸位，这一年来辛苦了。”
“我莫家的繁荣是兄弟们给的，没有你们流血流汗的付出，就没有我莫淳安的今天。”
“在这里，我敬大家一杯，大家吃好喝好。”
说罢，莫淳安一口干了杯中酒，香鸾儿也跟着饮尽杯中酒。
场中诸位宾客也赶忙端着酒杯站起来，莫家军师陆丰年说道。
“家主客气了，没有家主的带领，没有家主的武力威慑，我等亡命之徒也不会有现在安逸的生活。”
年近二百的大供奉何揽胜附和，“正是如此，家主义薄云天。这些年来，与我等大碗分金，从不吝啬，我等如今的修为，全仰仗家主的恩赐。得遇明主，是我等荣幸。”
“得遇明主，是我等荣幸。”
莫淳安的手下兄弟皆回应道。
三供奉胡九道，“来，让我们敬家主一杯，祝家主新年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祝家主新年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手下兄弟高声祝贺着，纷纷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倒过杯口示意，然后再次落座。
席间谈笑风生，觥筹交错。
莫淳安对着左下首的莫金虎道，“金虎，等会带着你弟弟，过去给你这些叔叔伯伯敬敬酒，感谢一下他们对你的照顾。”
“过完年不久，就是天青宗收徒的日子了，此后再相聚也不知是何时了。”
“是，父亲。儿子定会好好修炼，不负各位长辈的期待。”莫金虎抱拳回应。
莫淳安又扭头看向右下首的莫心慈，面无表情训斥:
“大过年的木着脸给谁看，从头到尾就看见你往嘴里塞吃的了。”
“你若有你兄长一半上进，也不至于在书院垫底，到现在还是蒙雾境七重。”
“去，随你兄长敬酒去。”
莫心慈看着眼前中等身材，四方脸庞有些阴沉的男人，咽下口中的饭菜，“嗯”了一声。
随后低头拿起酒杯，起身跟在莫金虎身后，去向众人敬酒。
后院的游廊里，陈芊芊抱着暖炉，披着一条白狐皮的云肩。
黑色的长发松松垮垮的系在脑后，脸色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
她斜倚在游廊的柱子上，正看着前殿的灯火发呆。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遮住眼睛里化不开的愁绪。
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纹，提醒着别人她已经不再年轻。
“夫人，外面冷，我们早些回屋吧”。
边上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仆如是说道，“少爷若是知道您在这里吹冷风，必然会心疼的。”
陈芊芊望向身侧的老仆，叹道:
“雪姨，你自我入天青宗时便跟在我身边，后又随我入了这莫府，照顾我好几十年了吧。”
一片廊外的雪花斜斜飘来，她轻抬玉手，接住雪花。
冰凉的雪花在她手心化开，终究没有心那么寒。
“等慈儿过了天青宗的考核，这莫府之中，便只剩我们两个作伴了。”
雪姨面容微动:
“夫人，您还有老爷。老爷他现在只是一时糊涂，他早晚”
陈芊芊摇头，打断了雪姨的劝慰，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
“以后叫我小姐吧，别把我叫的那么老。”
“至于莫老爷，呵”，陈芊芊露出几分自嘲。
“以前我也是这么劝慰慈儿的，慈儿近几年在我面前越来越沉默了，恐怕是连我一块怨上了。”
陈芊芊顿了顿。
“现在他把那块青山宗的免试令给了那个妓女的儿子，连我自己，也一点都不信他会回头了。”
“即便他真有一天回头，我也不需要了。”
“夫小姐，别想那些糟心事了。您气坏了自己，只会使亲者痛，仇者快。”
名为雪姨的老仆上前搀扶陈芊芊的手臂，苍老的容颜有一丝丝无奈。
努力开解自己主子道:
“我们回屋吧，等会少爷也该回来了。”
前院大殿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莫家家主莫淳安挥手让歌姬舞女退下。
接着又让仆人抬出一箱又一箱的灵石和黄金白银。
灵石占了少数，大部分还是黄金白银。随后按照职位，功劳，给各个兄弟发放了饷银。
待手下兄弟带着家眷告辞后，又分别给莫金虎和莫心慈发了一些灵石和金银。
随口劝勉了几句，然后挥手让他们回自己院里去。
莫心慈出了殿门，甩着一小袋灵石和金银，晃荡着去了后院正屋。
敲了敲门，雪姨过来打开了房门。
莫心慈走进去，看到坐在桌前品茶的母亲，喊了声“娘”，过去拉开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