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傅庭宴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 在十几分钟后赶到了医院。
他出门得过于匆忙，在来来往往的人们略带震惊的目光中，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连口罩墨镜之类的东西都没带，整张脸都暴露了出来。
周围有几声压抑的惊呼，间或传来“那人是不是傅庭宴啊”的窃窃私语。
但是这些傅庭宴暂时无暇顾及，他直奔向导诊台, 追问刚才车祸的病人的消息。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表情, 但是年轻的护士却被吓了一跳，磕巴了一下，说了病房号, 又赶忙添了一句：“不用担心, 那位病人只是一点轻伤。”
“轻伤。”
傅庭宴重复了一句，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猝然放松了下来。
补办了手续, 傅庭宴来到了病房，沈清还没有醒来。
“病人身上有几处擦伤，并且有轻微的脑震荡，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医生解释，“现在只是短暂昏迷, 应该很快就醒了。”
“谢谢医生。”傅庭宴低声说。
“没事，应该的。”医生摆了摆手，很快就离开了。
傅庭宴默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 他看着沈清安静的侧脸，感觉身上的僵硬缓了缓，仿佛血液这才重新开始奔流。
他忽然有种想要摸摸青年的冲动，但是又害怕吵到他似的，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在刚才的十几分钟里, 他头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慌乱，这种感觉在此刻缓缓褪去，竟然让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幸好，傅庭宴想。
他没等太久，正如医生的判断，几分钟过后，沈清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傅庭宴一下子站了起来。
“……”
沈清没有回答。
他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仿佛做了一个很久的梦，醒来的时候也是恍惚的，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在梦里，他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段时光。
他穿着初中的校服，走在学校的走廊上，推开教室门的时候，看见好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围在他的座位旁，见到他来的时候，笑着把他的书给撕烂了。
再一转眼，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几个男生站在他面前，把他堵在角落里。
“好学生，不想吃苦头的话，不如老实把钱交出来？你配合的话，我们也可以下手轻点。”领头人笑道，居高临下的语气，肆无忌惮的态度，还对着同伴们挑了挑眉，“你们说是吧？”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忘记了，那时候他的心智还不成熟，只记得是拒绝了给钱，似乎还说了什么，一下子惹得那几人讥笑起来。
“我知道你成绩好，以后前途无量，哦，好像还是沈家的小孩？哎呀，跟我们这种人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是那又怎么样？”那男生大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脸盲，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怕，今天就是打你了，你能怎么着？”
“……”
“真可怜，恐怕他到现在都没分清撕他书的，弄坏他板凳的人是谁吧？”
那时候沈清并不讨人喜欢，他长的好看，但又不合群，不怎么和人说话，单这两点，就足以成为被孤立的理由。
偏偏他来上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和全班同学宣布，他患有脸盲症，请同学们多关照。
你不能总相信世界是无恶意的。
而在一个不够美好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就要藏好自己的弱点，如果把弱点暴露出去，就会受到伤害。
沈清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讨厌消毒水的味道，更厌恶病人的身份。
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压住了头晕和反胃的感觉，挣扎这想要离开这里。
“沈清，你干什么？”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大，声音响起，像是在跟他解释，“现在不能走，你得住院观察两天才能离开。”
沈清不知道那是谁，那股眩晕感再次袭来，他眼前黑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但是现在不能任性。”那声音放软了一点，笨拙地哄他，“乖，躺回去，听话。”
……
沈清挣扎的力道逐渐小了下去，傅庭宴看着他拧着眉毛，又缓了几分钟，才终于清醒一些的样子，张了张嘴巴：“……傅庭宴？”
“嗯，是我。”傅庭宴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这是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沈清刚才明显意识不清楚，现在才老实了下来，安静地躺着不动了，只是整个人的反应还有些迟钝，“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去要杀青宴么？”
“我是从杀青宴上回来的。”傅庭宴说，“你在路上出了车祸，所以进医院了，我刚赶到。”
“哦。”沈清点点头，大概想起来了，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傅庭宴一眼，抿了抿唇，“……谢谢。”
他倒是有礼貌，傅庭宴心情复杂地想。
最初的后怕过去，他有点火气，但是看着沈清的样子，那点火气又熄灭了，最终，他低低叹了口气，“不就是去个杀青宴吗？上次见你开车还很稳，这次怎么会出车——”
“沈清哥？”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道声音插进来，截断了傅庭宴的话。
谢兼微微喘着气，显然也是一路奔波过来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往屋内看去：“我接到电话说你出车祸了，沈清哥，你没事吧？”
抬头一看，他这才注意到病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微微一愣：“啊，傅影帝也在？”
傅庭宴看着他，也意外地怔了怔：“谢兼？”
上次见到谢兼还是在那次的宴会上，他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你也收到消息了？”
“嗯。”看出来沈清没什么大碍，谢兼放下心来，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更加突兀，笑了笑，解释道，“我刚才接到沈清哥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问我认不认得号主，说他出车祸了……我就立刻赶来了。”
怪不得医院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他，原来是联系了谢兼。
傅庭宴眯了眯眼，心里略微有点奇怪的感觉，不过这是医院随机的，叫了其他人也不稀奇。
他对谢兼点了点头，和他大致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没有大事就好。”谢兼喃喃道，他走到了沈清的旁边，眼里有着坦诚的担心，“刚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诈骗电话之类的……确认你真的出车祸的时候，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真的，幸好你没事。”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声音里都带上鼻音了。
沈清略有些无奈，笑了笑，歉意地安慰他，“其实只有一点皮外伤而已，虚惊一场，不用担心。”
两人聊天的语气熟稔，很自然。
又讲了几句，谢兼问他：“对了，沈清哥要住院吗？”
“医生说，最好住两三天观察一下。”
“我觉得也是，反正你最近也没有什么工作，还是要多休养几天比较好，不过才刚杀青就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背运……这次太危险了，沈清哥，你下次开车要小心点。”
“嗯，我知道的。”
“你在这里一个人方便吗，会不会无聊？我最近都没什么事情，可以过来陪你。沈清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用了。”没等沈清回答，傅庭宴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是特别真诚的笑容，看着谢兼，缓慢道，“这几天我可以来照顾他，不用特地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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