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孩子们在指引
这种感觉又来了。
——在清晨碰鬼时，在小孩走丢时，在洛特死亡时。
每次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涌上来的那一刻，着实有些不好受，德文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些病了。
他摇摇头；“都怪尤涅！”
又一次跑到运货地点，企图让周遭的生活气息配合着蓝焰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望去。
周边充斥着咒骂声，抱怨声，唉声叹气。
空气中混合着咸咸的海腥味与汗水味，堵在鼻尖有些喘不过气，前面一位头发微卷的工人不小心与另一位工人碰撞在一起，背上的货物砰然倒地。
几位服装统一的青年立马赶了过来，二话不说挥舞起拳头将前者打倒在地，后者收拾地上的货物，疲惫的身躯驮上货物重新出发，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一切与他无关。
此时的德文不知道忘记自己是一名警员还是已经彻底融入这个世界，用手锤了锤自己的后脑勺，没有去伸张正义，转头离去。
他脚步很快，有些慌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逃避什么。
漫无目的地走在四通八达逼仄的巷子里，阳光指使着汗水浸湿衣裳，豆大的汗珠顺着发梢一滴一滴流下。
“不要……求求你们了，放开我，不行，痛，啊！”
低沉无助的求饶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德文抹了一把眼镜下方的汗水，掏出左轮快步走了过去，谨慎地先探出半个头。
“砰！”
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下意识地朝天空鸣枪。
——一位金发女士正要遭受强暴，内衣已经滑落，她死死地捂着身下最后一点尊严。
枪声让两位专注的犯罪分子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男人。
“你们被捕了！双手抱头贴墙！”
这是下午三点，是太阳正好的时光，这丧心病狂的场景让德文咬牙切齿地喊着，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得厉害。
两个人有些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好像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玩味地举起双手，其中一人眯了眯眼，对着还在地上抽泣的女士“啧啧”了两声。
这轻微的两声仿佛是恶魔的呓语，勾引起她心底最深层次的恐惧，这位金发女士甚至都忘记去护住那最后一丝尊严，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德文面前。
顾不得手上的灰尘，拂去脸上的眼泪，笑得很难看。
“不，警官……我……我是自愿的……”
最后的几个字细蚊般的呢喃。
“咳。”
这声咳嗽从她身后响起，那眼泪再也止不住，努力保持微笑，灰尘与泪水成了新的妆容，拼命地摇着头；“警官，我真的是自愿的！您相信我！”
德文不理解，笔直的双手被万斤重物压了下来，怕吓着这位可怜人，德文也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我送你回家？”
女士顾不得抹去泪水，她继续强撑着笑着说：“不了……不了警官……谢谢你！谢谢你！”
“嘿，警官，我敢打赌，您一定是新来的，现在，您听到了么，我们可没有犯法！”
一位扎起长发的青年挑衅般走到了女士身后，他一把抓起女士的头发，大手帮女士擦抹着泪水，接着拍了拍女士的脸，在胸前用力掐了一把。
“我想，你应该可以再重复一遍告诉面前的正义警官，让他不要打扰我们的游戏，你说呢。”
德文没有听回答，转身踉跄地逃了，这次是真的逃了。
他逃跑的脚步像是一个醉汉，夹在腋下被纸包的椰豆撒漏一地。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地倒霉，这是一个巨大恶兽的肠道，里面充斥着各种脏秽的残渣。
宛如迷宫一样，四通八达的暗巷，德文在里面已经迷路，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停下，像狗一样甩着头，想把刚刚的场景从脑子里丢出去。
忽地，他闻到一股腐烂刺鼻的臭味，有种熟悉感，顺着臭味移动脚步，来到了前方的下水道，德文深呼吸一口，蹲下身子向下看去。
是一个小孩的头，只剩下头。
泥土被染成暗红色扒在他的脸上，空洞死寂的眼睛通过铁栏杆看着蔚蓝的天空，现在看到的是德文天蓝的眼眸。
他们在这不好的时代遭遇，互相对视了一眼。
小孩先打招呼。
——头动了一下，从脖颈的断口处钻出来一只硕大的老鼠，带起几条硕大的白蛆，尖细的嘴角挂着碎肉。
它也看见了德文，然后“呲”的一声窜进了某个阴暗角落。
德文整个身体没了力气，浑身的骨头被抽离，哪怕是【菲尔列斯】也无法支撑起身体，化作一摊泥瘫坐在肮脏的地上。
……
“先生，您能给我些钱吗？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怯生生的声音在德文耳边响起。
德文回头表情麻木地看了一眼，是一位小女孩。
小女孩眼里只有他，下水道的同类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
骨骼卡壳似的站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了一先令。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酒馆么？”声音有些哑，充满了苦涩。
“您顺着这条巷子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直走后第三个路口是白狗巷，顺着白狗巷走到第二个路口。”
“在那您可以再询问一下，那一块的环境太复杂了。”
没有说话，肯定一点的是德文不可能记下，他只记得直走。
好在没走多远，这附近的小孩跟约定好似的，又出现了一位，他没有双手，用嘴咬着碗。
没等他开口，德文又一次拿出了一先令。
得到指引的德文继续走着。
孩子们陆续出来指引他，一位接着一位。
十二个小孩，十二先令。
通过他们，德文终于逃出了“肠道”。
他现在站在一间名为“渔夫酒馆”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