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亲拿着斧子
艾尔玛轻轻推开门，看见终于醒过来的小儿子，她怔了一下，紧接着快步走来，伸出骨节突出的双手捧住王瑞的脸庞，泪水止不住落下。
王瑞看着面前这位妇人，咖啡色长发已经有些毛糙，面容憔悴，眼眶凹陷得厉害。
滴落的泪水是一把沉重万斤的巨斧，它在王瑞脑海里一斧又一斧地劈下，要劈个天翻地覆。
——那些空有记忆的画面在此刻迸发出沉重的情感，它们分解得很彻底，一缕缕，一丝丝，遍布王瑞的大脑。
我叫德文。
他心想着。
“艾尔玛，我没事。”
话刚出口，德文便懊恼起来。
呸，不是艾尔玛，是妈妈，是妈妈！太不尊敬，太不礼貌了！
母亲拿出一条白色手巾擦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道：“没事就好，我给你热了青萝花鱼汤，尤涅不想动的话，我帮你拿上来？”
语气小心翼翼，溺爱要溢出空气中来。
德文并没有觉得奇怪，开口回答道：“不用了妈妈，我们直接下去吧，我没事。”
站在房间门口没进门的女管家索亚听见德文的回答，侧过身让开道路，头微微低下，艾尔玛面容不变，一脸怜惜，在德文出门时，一抹疑色这才浮现在眸中。
走出自己的卧室，面前是宽敞的走廊，两边的盆栽让走廊多了几丝清新，过道两边挂着繁复古典的灯饰，走廊开窗的角度极好，阳光正好照射在地面暗色的地毯上。
下到二楼，没来得及欣赏过道上的画作，径直来到一楼，通往餐厅的路在记忆里格外清晰。
餐厅有着两张桌子，一个是聚会餐桌，一个是家用餐桌，聚会餐桌是一块纯黑的大理石雕刻而成，大理石上雕刻着各种攀爬的藤蔓，四周摆放了12张实木靠垫椅，天花板上还有着一个华丽的水晶吊灯。
坐在家用餐桌旁，圆桌上的檀香似乎有着凝神作用，香味甚至还带着些许清甜，母亲径直走入厨房，索亚则是站在一旁，这一切的一切，让德文扣紧了脚趾。
——第一次体验西方电视剧般的生活，这让他浑身不自在，并且这还是别人的家庭，有些莫名的偷窥感，更重要的是，在一旁等待吩咐的索亚与女佣让他尴尬到了天际。
尽职的女管家时刻准备着，德文这副模样成功的引起她的注意。
“少爷，您是有什么需要吗，是要甜果奶吗，是身体还有不适的吗？”
打定主意少说话的德文摇摇头，用手撑着额头，假装把弄着长长的刘海，实则遮挡起自己的面容。
没多久，艾尔玛端着一个精致的花边瓷器大碗走了过来，看得出，分量很重，尊老爱幼是最基础的本分，德文下意识起身要去帮忙接手。
“快坐下尤涅，别着急，知道你饿了，都是你的。”
“……”
德文挠着后脑勺的头发，不明白这个逻辑思维的他讪讪笑了笑，又坐了下来，鱼汤摆在德文面前，艾尔玛返身又走向厨房。
鱼汤乳白与青色分明，诱人的清香奔着鼻梁往食道钻去，食欲大开的德文拿起圆桌上的银勺舀上汤送进嘴里，温度正好，鲜味十足，同时有着莫名的清香味。
第二口鱼汤在银勺里，停留在半空中，德文张大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从厨房再次出来的艾尔玛一只手捧着夸张的长方形白面包，另一只手是一份大大的瓷盘，上面那一片‘猫爪’饼干惹人注意，涂抹的那一层厚厚纯白的奶酱在路上就飘着有些腻人的甜味。
尤涅！你平时在家吃的都是些什么鬼……
只来得及吐槽，却来不及反抗，两份夸张的食物被艾尔玛亲自摆在德文面前。
看着德文拿着银勺，艾尔玛稍稍侧头，索亚垂下眼眸，像是微微点了个头。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起来，德文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不对劲！
大脑运转到极限，数次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放映，他悟了。
——尤涅用餐不可能这么斯文！
桌上那一整份夸张的白面包，德文咽了咽口水，他发誓，这不是馋嘴，不是饥饿，他在警告自己，这不是演习！
于是德文熟练地伸手抓去，一口咬下。
艾尔玛慈祥地笑着……
德文后背的冷汗冒出……
或许是觉得自家的尤涅有了改变，又或者是此刻觉得尤涅的心情比较好，艾尔玛温柔地开口说道：
“尤涅，妈妈许愿，以后那些你觉得诱人的东西，类似前些日子的那类，不许再随便喝了，好吗？”
接着，艾尔玛从怀中拿出一个怀表，怀表金色，刻印着一种树木花纹，放在手心中打开，映入眼帘的不是时钟界面，而是小巧可爱的粉嫩猫爪形状卡片。
艾尔玛小心翼翼的从里取出一张，推到德文眼前，只见上面写着大陆通用语。
“许愿”
斧子再次出现了，它没有那么锐利，甚至有些钝，凿起来让人浑身堵得慌，它凿下的部位是德文的肺，这股涌出的巨大难受感让德文下一口的呼吸都顺畅不起来，紧接着斧子抽出，准备下一击，更加钝的斧背撞上心脏，嘴里还未咽下去的白面包停止嚼动。
他哭了。
泪珠一滴一滴的打在鱼汤，荡起涟漪。
“好，妈。”
母亲愣住了，死死地盯着德文，她双手青筋凸显捏紧桌布，绝望化成了针，刺进了 她的眼里。
嘭！
母亲倒在地上，怀里的卡片在空中飞舞。
“啊！”
女佣尖锐的喊声响彻屋顶，索亚焦急的面容动作却有条不紊，她走过去蹲下翻开艾尔玛的眼皮，然后抬起艾尔玛的双脚，用手解开她上衣的衣领。
“少爷，叫莱里准备马车，去诊所！”
反应过来的德文向外立马跑去，从动作上看，索亚的救急很专业，这一点让德文稍稍得到安心。
一边跑，德文分出心神，一根黑色细线突兀单独的从‘人脸’冒出，吼叫道：“尤涅，妈妈不知道怎么晕倒了！”
话音刚落。
心灵岛屿开始震动，开始沸腾，一直学着傻气天真笑容的尤涅瞬间出现，他面无表情，伸手抓住其中一把蠕动的红色细线，没有任何反抗，没有任何反应，德文整个身体被崩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
三秒。
尤涅粗暴的接管身体。
外界，身体左脚甚至才踏出餐厅，这交换身体的一瞬间，前倾的身体没有失去意识而倒下，尤涅左脚脚尖用力，整个身体在不可思议的在角度下完成转向，然后右脚蹬地，像是一枚炮弹，温柔的出现在索亚面前。
双手青筋暴起，狂躁的冷意随着呼吸弥漫开来，尤涅抱着母亲冲出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