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颗苹果
婚姻这个东西，段修岳一向嗤之以鼻。
不论任何时期，不论任何艺术家们如何自相情愿地把虚无的爱披到它肩膀，婚姻的本质，就是交易。
别误会，他没有说交易不好的意思。恰恰相反，交易让婚姻变得纯粹很多。
他想要温苏凌，也只是想要填补自己心中的空缺。
可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女生跃跃欲试的笑容，他所有的情绪立刻冷却下来，在他们之间还维持着如此亲密姿态的前提下。
这可真是个新鲜的体验。
新鲜的感觉。
新鲜的愤怒。
“我可以保证，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和其他人不清不楚。”
段修岳拿起茶几上的眼镜，重新戴好，“同样，我也希望你维持这个原则。”
温苏凌整理肩上乱掉的头发，状态很轻松，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是，你去找别人，我也去找别人，这不也是同样的公平吗？”
“这不一样。”
她好像想起什么，补充道：“如果你担心被别人知道，我会处理得很小心。绝对不会让媒体发现。嗯……发现了我也会自己搞定。反过来，如果是你出去玩被拍到了，我也不会在媒体上诉苦，甚至还会帮你说话……你认真想想，这和你之前的婚姻没有一点区别，是你一直想要的理想生活，不好吗？”
段修岳竟然被她这段发言弄得有点想笑，“我和沈韵，可没睡过。”
温苏凌没所谓地耸肩：“哦，是吗？”
段修岳拿起矮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温凌，你最好不要。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让你害怕的事。”
听到段修岳的话，她还是没有来地心里一颤，因为她知道，段修岳是有这个能力的，他也有能力不会接受到任何惩罚。
一点点的紧张过后，温苏凌却笑了：“但是，我也不敢保证，我再找到一个替身，不会喜欢他。还有，替身么，我也不太在乎他们是不是被你整。不过你放心，我对他们都是玩玩，段修岳，你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
温苏凌抚上段修岳的左眼，面孔染上一片温柔，像是轻抚爱人的侧脸。
他们都知道，苏廉岳也只有这一个眼角膜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段修岳轻轻深呼吸，再缓慢吐出，感受着心脏处由于愤怒而剧烈的跳动。
他轻抚她的发尾：“这样吧，只要你不让我发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前提是，你有这个能力。”
温苏凌可不上他的当，段修岳人脉多广，手段多强，她根本玩不过他。
她顿时觉得没意思透了，“算了，到时候再说。”
替身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她遇到。
温苏凌捞起手机，兀自刷着，段修岳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俩人的结婚证还放在彼此的口袋里，夹在接触面的中间。
半晌后，他说：“温凌，喜欢我，对你来说是个好事。”
温凌无奈摊手：“但我不喜欢你呀。这怎么办呢？你再努力一下。”
段修岳算是对她不错，但，对她好，这算不上任何优势。只要她想，很多人会对她很好。
温苏凌悠悠地说：“你是不是还想，用这个眼角膜威胁我？”
段修岳却是摇摇头：“同一个手段，我不会用第二次。”
温苏凌看着他红血丝尚未消散的左眼，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到底，不敢再用苏廉岳的东西当赌注。
温苏凌睡眠不足，刷着电视剧，就在段修岳怀里睡着了。醒来之后，他已经去上班。
温苏凌在装修低调却处处彰显昂贵的卧室内醒来，有点不知道这是哪里。
记忆缓慢寻回，看到了床头上那个结婚证和婚戒，她才想起，现在她是已婚身份了——这个对她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和感觉的东西。
她随手想把结婚证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但又想到离婚时可能还需要它，于是只能就让它那么放着。
翻开结婚证，合影的照片是陈助理找人p的。
照片上，她和段修岳都是比较正式含蓄的微笑，眨眼一看，还真像一对儿默契和谐的夫妻。
只是比起正常夫妻，少了些许自然，和情侣间特有的尴尬的甜蜜。
视线滑到下面，看到段修岳的名字，伸出食指，把“段修岳”的前两个字遮盖住，想象这是苏廉岳的名字。
可是，想象终究只是想象。苏廉岳已经不在了，她现在名义上是别人的妻子。她也确确实实，和段修岳纠缠了那么长的时间。
就这样呆滞半晌，她手机来电，是闵捷打来的电话。经纪人的性格大大咧咧，爽快问道：“苏凌，还睡呢？”
温苏凌揉揉眼睛，懒散着声音：“没，刚醒。”
“段总让我这个时候差不多再联系你。”
在这方面，他会很有耐心，事实上，绝大部分的事，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到十分完美。
温苏凌想，谈个恋爱得了，结什么婚啊。段修岳真是脑残。
“用不着给他说好话。”
她无情拆穿经纪人的小心思。
闵捷在电话那头瘪瘪嘴巴，“哎呦，你现在和他结婚，就和他是一家人了嘛，我还能说他坏话咋地？”
一家人？
温苏凌听见这个词，眉心先是蹙起。
“我只是和他结婚了，算不上一家人。你该骂他就骂，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结婚也不是不能离。”
闵捷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被温苏凌话里的认真和冷肃惊到。
不过，她向来不懂温苏凌的脑袋瓜里到底存着什么想法，只是劝她：“想开点苏凌，和段总结婚，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好处自然是，不愁吃，不愁穿，不愁资源。想要的话，退圈做个全职富太太，也完全可以。段修岳名声虽差，但这些明码标价的东西，又是实实在在的。
演艺圈里，很多女明星日入斗金，一部戏就能赚到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但她们仍然向往嫁入豪门。这就闹出了，有几个空有脸蛋，脑袋进水的蠢货，风风光光嫁给了伪富豪。婚内不到一年，便复出娱乐圈，拼死拼活为老公还债了。
人往高处走，没什么不对，但是温苏凌不需要。
她换下睡衣，无聊地应了一声。等经纪人叮嘱完，她已经洗漱完毕。
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后，温苏凌要去经纪公司谈通告。闵捷又给她找了很多本子和商务。
温苏凌下楼，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
许是得到了段修岳的吩咐，司机师傅对她的称呼也从“小姐”改为“太太”，且态度更为恭敬。温苏凌对此拉扯嘴角，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经纪公司楼下，刚进入一楼大厅，旁边走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温苏凌出门，经常被代拍和狗仔们围观，原本也没在意，习惯性往前走，但那人有点眼熟，令她脚步有点迟疑。
直到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她才认出，这是几天未见的岑晋。
他没戴口罩，也没怎么变装，就这样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仍然是个帅哥，但面色颓唐，身形还是那么消瘦。电影拍完后，他可以选择增肥了。
“凌凌。”他笑着，轻松跟她打招呼。
温苏凌再次见到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早上好。”
她步伐没停，直接向电梯间走去，岑晋紧随其后。
温苏凌按了电梯的开关，这才侧头看他：“你有事？”
她认为，之前在剧组，她已经解释清楚整件事。岑晋出现在这里和她偶遇，总不会是过来遛弯的。
岑晋看着她漂亮的眉眼，好像还很困倦的模样。她化了妆，上翘的眼睫毛配合略微下三白的仰视，有点陌生的冷艳感：“最近休息好吗？”
“还成吧。”
“你……我想请你看电影。”他迟疑着提出邀请。
看电影这件事，曾经是温苏凌和岑晋之间约会的信号。
这也是他们的共同爱好。一起拉片，讨论演技，然后昼夜不分地做爱。
温苏凌不会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反应也没有更多可品读的，语调淡漠，无悲无喜：“你是想说，你不介意吗？”
电梯门开了，几个拎着星巴克咖啡的白领挤了进来，有人看了旁边这个帅哥一眼，兴奋地拍了拍身边的同伴，但没认出戴口罩玩手机的温苏凌。
人一多，很多事情不方便谈，狭小的空间内，飘散着黑咖的苦香。
温苏凌所在的经纪公司楼层数最高，低层数的白领先后离开，最后，只剩下两人站立在电梯一角。
岑晋按了关门键，回答她刚才的话：“我想过了，我可以接受你把我当成别人。凌凌，我真的喜欢你。”
知道真相的那刻起，他不是没有过震惊过，也想过放手，但初恋终究是个死人，他还有很多未来可以给她。
俩人在一起的初衷都不纯粹，谁也没办法指责谁。对于温苏凌，除了歉意，他还是不想这样轻易放手。
望着这张脸，尤其岑晋面色放柔，低头浅笑着告白时，温苏凌心里还是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真的很像。
但，也仅仅只限于那么一点动荡。岑晋给她带来的不适，以及破坏苏廉岳在她心中美好印象的记忆一旦生成，便再也不会轻易忘记。
就像她没办法忘记段修岳和别人结婚一样。她也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岑晋尝试着去牵她的手：“凌凌，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不会再怪你，也不会跟你发火，我当时，只是太累了，太喜欢你，听到你那句话，理智都没了……”
道歉的话，温苏凌已经听腻了。她望着电梯上升的数字，等到达24层，公司所在的办公层数，电梯叮的一声响，门自动刷开，她迈出脚步，同时，也把手指从他手中抽离。
语气淡淡地打断他：“我结婚了。”
这句话太轻，也太过离谱，差点淹没在电梯的自动提示音中。岑晋第一时间没有听清，又问她一句：“什么？”
温苏凌刷开公司指纹门禁，回头看着他，只能又重复一遍：“我结婚了。就在昨天，和段修岳。”
岑晋整个人像是被冻住，无法接受他听到的事实，但看着温苏凌不像开玩笑的眼睛，他顿时傻眼——他知道，温苏凌不会拿这件事骗他，也不会拿段修岳当幌子。
所以，是真的。
他有点语无伦次：“结婚了？怎么会结婚？你结婚做什么，你才多大。事业刚起步，你不在乎粉丝？还有段修岳，你不是说和他分手了？不会再复合？”
太多问题砸过来，温苏凌推开他握住她手臂的手：“你弄疼我了。难道要我叫保安吗？”
岑晋立即松手。但他也没有离开，而是痴痴地带着绝望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要和段修岳结婚？”
“因为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温苏凌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一把将他推开，关上公司的门禁。
前台小姑娘正在给前来入住的员工提供入职表格，有点惊讶地望着她。
温苏凌对她扯了个没感情的笑容，手指比划了下玻璃门外，“如果他敢进来，请直接报警。”
前台小姑娘愣愣地点头。
温苏凌转身，再也没去看岑晋。只心里冷漠地想，结婚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