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储君和车夫
“没事儿干?事情可多了!”
杨侑对阿布的态度有点生气。
“你是不是不懂皇爷爷给你的这个官职的意思?”
“意思?洗马,不就是给你看马养马洗马?左率,不就是带着你的左路人马保护你?”
阿布的确不太懂,也没有任何人给他交代这些官职的来龙去脉。
不管是当初的太子洗马,还是今年太子左卫的左武侍率,都是一道圣旨一颗印一个官凭鱼符。
一直以来,他自己就还是该干啥干啥,全让当这是皇帝给自己的虚衔,所谓挂羊头卖狗肉。
“哈哈哈……”
杨侑被阿布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小大人的一本正经。
阿布被笑得莫名其妙。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皇爷爷竟然给我派了个傻子当手下!”
“难道,这洗马和左武侍率是个实职?”
阿布不确定的问道。
杨侑虽是代王,但一应仪卫配置全是按照太子和储君的待遇搭配。
纵然他是两世为人,但对于古代太子府的官员构成没什么印象。
实权派,可不就是朝堂上和地方上的大官、军队中的武将么?
“你呀,这不行!我得告诉爷爷,帮你找一个懂这些的大儒给你上上课!不学无术好可怕!”
杨侑见自认为学识渊博的杨子灿,原来是草包一个,非常开心。
这下,这孩子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上一次的相遇,阿布的表现,实在是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地冲击。
在他过去的眼中,这个来自东北边陲的帅大猴子式的哥哥,实在是学识渊博、无所不能。
各方面,都是碾压周围人、包括他自己的存在。
特别是杨侑的姑姑杨吉儿,迷信阿布得不行!
但凡从姑姑最终提到的阿布所有,全部是伟光正帅、高大全能!
因为杨侑和杨吉儿走得最近,自然耳濡目染,就对阿布有了崇拜和迷信之心,甚至有点妒忌。
只是,现在看来,名不副实啊!
“什么?你想让我上课?”
阿布苦着脸问道。
“是啊,我都每天需要学习,你作为我手下的重要官员,也当然不能停止学习!”
“再说了,如果让朝臣知道,我的洗马和左武侍率,是个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那得多丢人?”
“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阿布一口回绝。
可小大人杨侑不管这些,继续说道。
“另外,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趁早让你的老婆、孩子回到京中来……”
“哦,不,还是算了,不妥!”
杨侑眼珠一转,又否定了鼓动阿布让家眷来京的提议。
至于什么原因,却闭口不谈。
“为啥?”
阿布一惊,似乎这小家伙藏着一个秘密。
“嘻嘻,我不告诉你,过两天,你自然就知道啦!”
小大人杨侑闭口不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见杨侑不说了,阿布也不好死劲追问。
他心里开始琢磨,这皇帝给的差事,是不是个捆绑自己的圈套?
“子灿,你说宿国公这人怎样?”
杨侑突然问道。
“你是说少国公,还是老国公?”
麦铁杖宿国公之位,承袭给了麦梦才的弟弟麦仲才,是现在的少国公。
“当然是老国公了!”
“哦,老国公啊!他老人家,可是我最佩服之人,忠君爱国,勇猛无敌!”
“最难得的是,他马上能征战破敌,马下还能勤政治民,真是国之柱石!可惜了!”
阿布说得真诚,眼睛里流露出少有的凝重。
“是啊,满朝文武,能有几个像这样赤胆忠心、甘洒热血的国之干臣?”
杨侑十岁的年纪,竟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好多啊,辽东之中,也有好多奋勇杀敌、战死疆场的大将军啊!”
阿布不解的说道,像辛世雄等,不就是?
隋军在高句丽失利,可全不是将士们不勇敢、不努力。
归根结底,还得在你爷爷身上找原因啊!
可这话,阿布却不能当着杨侑的面说,那是找死。
“可是,这么几百号将军,也就这么三五个大将军战死沙场!”
“其他的,除了左武卫大将军卫文升,全都丢下万千将士败逃而回。”
杨侑不满地说道。
“卫大人的确是大才,进退有据,那么艰险的环境,竟然能全军而退,真是我等臣子的楷模!”
“楷模?哼,也是败退了!”
“呃!”
阿布被杨侑顶得半天不知道说啥。
“杨子灿?”
“哦,臣在!”
“你说,如果是你,你带着一百多万大军,能不能将那高句丽打翻在地、俯首称臣?”
“我啊?当然能!”
这时候可不能装怂!
“我是谁?!”
“我,可是殿下您的左武侍率,其他人不用带,单只是殿下你的卫府军……呃,多少人来着?”
这也简直了,阿布做为太子左武侍率,竟然不知道自己能领多少人,又都是干什么工作的。
“嘻嘻,你真是……”
“你的左率才有多少人,整个太子府的六率,最多也就三万,哪能是百万大军可比!”
“况且,你想要统领六率,那你还得往上爬呢!”
杨侑一翻白眼,对白丁一样的杨子灿有点无语。
“不过,你的勇气可嘉!”
“将来,我相信你,一定能替我统率全军,打败来犯之敌!”
杨侑似乎对草包阿布,有点过度自信。
可阿布也很膨胀。
“殿下英明神武,说的是!”
“我有信心,也有能力!在我们粟末地,我可是战无不胜、能文能武的常胜将军!”
“哈哈哈……,说得好,就是要这样的气势,把那些土鸡木狗,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就像那孙悟空,打得天兵天将、满天神佛也铩羽而归!”
嗨,这孩子对阿布版的《胡说西游记》给整神经了!
“是啊,只要您给我赐三根救命毫毛,我就一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阿布也大吹特吹,还不忘给自己要好处。
“好啊!”
“你先慢慢想,要什么样的三根救命毫毛,等你能真正带领六率、六卫、二十四路的时候,我就给你三根毫毛!”
杨侑大气地说道。
“好!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咱们大隋的未来之主,你一定得说话算话!”
“老天作证,还有……”
阿布环视一圈,略过一旁的宦官,看见了前面正认真驾车的御者。
“马车夫也作证!你给我兵,我给你打胜仗!不行,还得三根救命毫毛!”
“好,这就说定了,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啪!”
一大一小两个手掌,重重地合击在一起,格外响亮。
前面的驭者,太子仆丞屈突寿吓得头一缩,双手一抖。
“妈呀,这是什么样的盟誓,该死的,为什么要让我听见!”
他哀嚎一声,心道这不个是好事?
可就是他手上这么一抖,前面的五匹马儿立刻收到信号,猛地开始加速奔跑起来。
这一跑不要紧,差点儿把杨侑晃个四脚朝天。
可阿布是干什么的?
那是绝对的练家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臂膀,一把就将杨侑紧紧地抱在怀中!
“啊呀——”
杨侑惊叫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准备躺平。
可立刻,就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结实的臂膀挽住,又被紧紧地搂在怀中。
好温暖啊!
多么陌生的熟悉感!
就像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曾经留在自己脑海中的点点记忆!
后来,杨侑知道了,自己渴望的这种感觉,来自两岁时就离开自己的父王,昭。
被唤醒记忆的十岁杨侑,带着微笑,闭着眼睛,埋首在阿布的怀里。
甚至还伸出双臂,搂住阿布的脖子。
“大胆!”
阿布厉喝一声。
“停车!”
太子的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周围的卫队,也立时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太子仆丞屈突寿,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惊储君驾,虽然比不上惊皇帝驾,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就看怎么说。
“刚才,刚才一飞鸟掠过,头马吃惊,所以勒驾不及,下官该死!”
“以后要注意些,幸好今天我在,否则殿下伤了,咱们众人都吃罪不起!”
“是,是,都是下官的错,惊了殿下,请上官责罚。”
“下官以后,一定多加重视反省,小心侍候!”
屈突寿满面大汗,连连认错。
对于如何处置太子仆臣这样的角色,自然不是阿布的事,阿布只要保证杨侑的个人安全就是了。
再说了,这太子仆臣是个什么官,又在京中有何关系靠山,自己也不清楚。
不熟!
刚才的呵斥,也只是出于职责所为。
阿布见杨侑安静下来,无事了,便将怀中的杨侑放下来,看他怎么处理。
“曲突仆臣,这马匹车驾的事,是你分内之事,这马儿这么容易受惊,可见平时训练迟钝。”
“回到府中,去有司领军棍三十,这差事嘛,我看你也年纪大了,是不是换个更合适的位置?”
这话一说,吓得屈突寿瑟瑟发抖,不能言语。
阿布看了,心中有些不忍。
看着这人的年纪,也都不小了,估计这官职也混得不容易,于是开口对杨侑说道:
“殿下,你看这荒郊野外的,难免有突然冒出的飞禽走兽,这惊一下马也是正常。”
“你看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就这次宽恕了他,你看他一把年纪,向来也兢兢业业的不容易!”
“那,那,好吧!既然杨子灿替你求情,那就这次饶过你,下不为例!”
杨侑自然是听阿布的,于是出言放过了犯大错的屈突寿。
“还不赶快谢过殿下!”
阿布忙对跪在地上的曲突寿喝道。
“多谢代王殿下宽宥,下官一定以后多多反思,做好本职!”
“好了,曲突寿,你和子灿以后都是我身边之人,一定要勤勉任事,我这儿好说话,却不意味着那些朝中御使,也是好说话的人。”
“别被他们抓了把柄去,到时候生出一堆麻烦出来,就是我想饶你、救你,却也不能了!”
杨侑这话,不仅说给地上跪着的屈突寿,也是说给一旁丢二郎当的阿布。
阿布一听,忙叉手鞠躬,道:
“诺!”
屈突寿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于是感激零涕地磕了个头,也大声说道:
“诺!”
小插曲过去,代王杨侑的车驾又开始行动,向东京城快速驰去。
阿布见杨侑累了,便叫过一个宦官,小心服侍他躺在软榻上睡下,护好。
他自己,却是坐在屈突寿身边,看着他驾驭马车。
“多谢左卫率刚才帮我说话,下官铭记在心,一定后补!”
“补什么补,好好开车,哦,不是,好好驾车!”
“你姓曲突,府上莫不是曲突大将军?”
“正是,家父是左武候将军屈突通。”
“啊呀,怪不得听得亲切,原来曲突叔叔的公子。你知道我是谁不?”
“下官晓得的,杨将军以前是太子洗马,现在是太子左武侍率,您是新设襄平郡杨太守的大公子!”
“呵呵,你这老哥哥,我都一直不在京中当值,你怎么这么清楚?”
“启禀将军,您虽然不在咱们王府中当值,但您的名声可大呢!”
屈突寿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
“啊?这却是为何?老哥哥快给我讲讲。”
“遵命!”
屈突寿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娓娓道来。
“当初,您这太子洗马的职务,好多京中子弟都在谋划,我爹爹也在帮我两弟兄谋算。”
“可是到头来,却落到了一个在京中衙内圈子中都不知道人的头上,他叫杨子灿。”
“最奇特的是,这人顶着这个职位,却一直不当值。”
“于是大家开始纷纷打听,才知道是塞外边郡的将军,您!”
“这一次,这左武侍率的职位,大家争得更是厉害!”
“到头来,圣旨一下,却还是长期缺值的您,于是咱们京圈衙内门惊呼,你是铁打的帽子官!”
屈突寿说得仔细,有趣。
“哈哈哈……我竟然在京中这么有名?”
“可不是?杨将军可知,你这官职是正四品上呢,而下官熬了这么多年,也才是个从八品下,即使我这个小官,大家也都争得头破血流的!”
“啊,在京中,这么难混?”
“是啊,京中有这么多大家子弟,可能争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可不就是难混了?”
“那为啥不去边郡边军中去?”
“那里面可有好多位置,随便混上两年,也都是六品、七品的?”
阿布好奇地问道。
“啊呀我的好将军,京城中这么多好玩的,到那边军边郡去,可不是成了苦哈哈?”
“再说了,一旦去了边郡边军吃沙子,什么时候能调回来,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在这京中,虽然品级低了点,可还能靠着家中的人脉,慢慢往上混。”
“再不济,可也冻不着、饿不着、还不会担心发生边患,从而丢掉了性命!”
“呃——,这也的确是啊!”
阿布被热情的曲突大哥的话,说得半天无语。
京官,就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那也是在天子脚下的官啊!
那真正是,见官大三分的存在!
看来,前世和现在,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