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秋猎
收获过的农场,就像一个刮得不干净的头皮,一点也不美观。
除了忙着翻地的人,一部分人又在沿着黑土带在扩张农场。
尝到甜头的粟末人,这次开垦的热情和野心非常高。
族里也鼓励有剩余劳力的家庭,自己私开田地。
户部和工部可以派人指导,农具和牲口也可以花点小钱,到民部农垦司去租赁。
东北地,总是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远远看去仿佛和天边相连,这都是垦荒的好地方。
此时的大草原上,草色渐渐发白,原本绿色的地毯变得有点荒凉。
前一段时间里,还有布满五颜六色的小花儿,可渐渐地,都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时候的天空,变得更加清阔和蔚蓝,空气也变得舒爽和干燥。
或大或小的水泡子,散落在大草原深处。
成群的牛羊们,穿插在草原上,抓紧吃着本年度最后的青草。
《尔雅·释天》中说,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秋猎,在道德上是被传统思想允许和提倡的。
像春猎、夏猎,不仅这时候的收获质量不好,而且动物们在这个时节正处于发情、孕育、成长阶段,既不合天道,又不利于与自然和谐共存。
九月初九之后,大东北就正式进入秋猎的黄金时间。
动物们,经过一年的成长,这时候膘肥肉多,最是肥美。
所以,此时的中华大地,都在开展着一场轰轰烈烈、有目的的秋猎活动。
对于大东北的各族人民来说,秋猎可不仅仅是一种游戏和消遣。
它,是重要战略物资的筹备行动。
渔、猎、 牧、耕。
猎,可是主要的生产生活内容之一。
兽皮,可以制造皮甲、鞋子、绳索、腰带、装具、睡袋、手套、衣裤等。
兽筋,可以制造弓弦、绞索、杖把、胶水等。
兽骨,可以熬制骨胶、做饲料、入药、制作武器等。
兽肉,可以风干腊制,做军粮、肉食储备,甚至开始尝试做肉罐头。
兽角,甚至是蹄子……
秋收终于结束了。
来不及看户部的统计报告,阿布便招呼在家的一些将领,一同进入周围的草原和山林,去秋猎。
从阿布契郎的角度来说,打猎更像是社交。
自从陀太峪穿越开始,就带着一帮家族的、搜集来的人,穿林莽,走雪山,讨生活。
说实话,每一天都是紧张巴巴。
算算时间,来到这个大隋的时代,已经整整一年了。
一年的变化可能很大,但并不是怎么夸张,还没有发展到能呼啸南北、震慑天下的地步。
如果契丹之战,仅仅是为生存空间而战,那阿布来到粟末地最大的意义,还是猥琐发展。
建基地,组建新军,搞工业化,开展外交,扩大人口,推动种植……
一件件,其目的都是在打基础。
天可怜见,至少目前为止,从招揽人才,到发展政治军事,还算顺利。
但每一步,也是暗藏危机和风险。
陀太峪的基地,之所以要保留和扩建,就是阿布深深感觉到大东北平静的日子,越来越少。
他只想,等真正到大国争雄、世界骤变的时候,自己还有退路,还有一方天地可以躲避风雨、以图东山再起。
这种来自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加上他对这个时代历史路径的模糊记忆,让他焦虑、着急,甚至是彻夜难眠。
随着他牵挂的人,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绪沉积的也越来越重。
那是沉甸甸的责任,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需要放松了,不仅仅是自己。
于是,就约了周孝安、包子臣、苏有方、麦梦才、王安石、贾农等人,带上野营和打猎的工具,准备进入徒泰山千里莽林开猎。
裴行俨这家伙,还和老黄他们,配合突第齐喆老爹在整饬契丹新地。
遮蔽契丹变天的消息,迟滞大隋、突厥和高句丽等的反应,责任巨大,担子很重,一点都不轻松!
白青,也正式度过酷暑,回归正常。
阿布常将她带在身旁,几乎是形影不离。
有马的时候,在高空中飞乏了,她就冲刺下来,一下子飞立在大黑马或白兮的鞍前鹰架上。
没马的时候,在高空中飞乏了,就冲刺下来,一下子就飞立在阿布的肩头皮靠上。
但大多时候,她会在阿布的头顶上空盘旋前进。
在森林里,找阿布契郎比较困难。
但你按照白青在空中的活动圆弧,那中心位置正下方,肯定就是阿布活动之所在。
白青的参加,让众位年轻的汉子,非常眼红。
但是,这东西,可得靠缘分。
当然,阿布已经答应他们,到十二月雄库鲁交易最热的时候,为他们每人找上一只。
只是想找到白青这样的,那就想多了,绝对不可能!
阿布准备叫上孙思邈院士,于是亲自去医学院实验室找他。
……
“那好吧,老孙,你可别后悔。”
“秋天的林子里,可有好多奇珍异药,我们帮你采和你自己亲自采,那可能曲别比较大,到时候您可别埋怨嫌弃!”
阿布,还在使劲诱惑孙思邈。
这一番话,也说得老孙思想波动很大。
可是旁边的莺莺姑娘,不知道使了什么小动作。
孙神仙忽然变了颜色,态度坚定的说:
“忙,忙,不去了,不去了。”
“碰到好药,你们这些粗汉就别动手了,让我那十几个学生自己干就行。”
“说好了啊,照顾好我的学生们,那可是我辛苦教育的宝贝!对了,再说一遍,虎骨带皮,熊胆要凉!”
说完,他就在莺莺姑娘的牵扯之下,关上了实验室的大门。
“好吧,好吧,你就好好搞研究吧!”
阿布看着在自己面前关闭的大门,只好尴尬地挠挠头,自嘲地对旁边的胡图鲁笑笑。
看来人家正忙着双修,教学任务也重,算了。
秋天,就意味秋高气爽,林子里早没有了盛夏时节的那种骚潮之气。
即使下的雨多些,也只是觉得冷,而一点不会感觉憋闷难受。
苏大嘴、麦梦才,对这种生活非常痴迷,一进入林子,感觉世界是如此的光怪陆离。
为了不让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好奇宝宝迷失,阿布专门给他们每人安排了七八个熟悉林子的猎手和护卫。
这时候在徒泰山密林里搞救援,那简直是大海捞针、开玩笑!
“走直线,人跟人,别乱跑,所有行动,都要和周围人打招呼。”
“如果一旦发现自己迷路,原地别动。不要拖延,马上吹响你脖子上挂的这个竹哨!”
“至于这竹哨怎么个吹法,我就不用再教你两个了吧?”
在正式跨入林子前,阿布单独将二人叫在一起,反复叮嘱。
虽然是集中活动,但总不可能时时都聚在一起,那还打个屁的猎!
“好,好,放心吧,我们早就记住了!”
苏大嘴拍拍果儿马马背上的大背囊,自信地说道。
麦梦才,也是认真地点头。
“好吧,所有大马马背上驮着的装备,挑自己常用的,放在果下马上,最好还要有一部分自己背囊能背得动的。”
“有的地方,咱们能上去,但果下马不一定能,而大驮马马队要走他们的路线,下个补给点可能会远些!”
阿布跟大家提醒着,像个户外探险队的教练。
其实,也不会出啥大问题。
毕竟,那天空之中,还有一架侦察鹰!
白青,能够非常轻易地找到森林下面每一个人的位置!
这就是白青的能耐!
也不知,是用热成像?还是用光聚焦?
反正,她和阿布一样,是这个时代的绝对bug!
于是,在入林前的营地,大家开始认真准备自己的行李。
正午刚过,人们各自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武器、睡袋、药品等物。
这里,是徒泰山山脉的西南浅山区。
阳光,透过林梢,还有点刺眼。
抬头望的时候,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见在黄褐色的树叶之间,那方碧蓝的天空。
在这深秋的的日子里,雀鸟还正自由地鸣唱。
一道道山沟之间,欢快奔流的小河,喧闹、轻佻,忽近忽远地在林子里宣示着它们的存在。
跨过猪耳朵河的时候,大家再次补给了淡水,正式进入山地混交林带。
林子里有许多小路。
有的,是猎人走出来的小路;有的,却是动物们的行动路线。
每当到这个时候,有经验的猎户把式,就会俯下身子,拨弄一下草丛和两边的叶子。
然后,告诉身边的大人物们,关于这条兽径的故事和信息。
大约在什么时间,经过了什么样的动物。
大致有多少只,大的多少,小的多少。
甚至是告诉他们,这些野兽刚吃过什么、牙齿缺了几颗,他们朝什么方向流去了……
浅山区,最多的还是鹿、野猪、兔子和山鸡。
所以,第一天宿营的时候,就捕猎了一堆这些东西。
“哥,我这十几年算白活了,真好!”
麦梦才啃着一块刚刚出锅的大猪腿,对着旁边正和周孝安、王安石、苏有方等人,碰着酒囊、喝着美酒的阿布说道。
“嗨,这些玩意儿,这老林子里多的是。”
“不过我可跟你说,东北这地方就是自由,虽然少了烟花温柔,但是到处野趣!”
阿布一边说着,一边还骄傲的嗅嗅鼻子,说:
“你们闻闻,闻闻,这林子里的气味儿,哪是东京城、大兴城的那种臭气能比的?”
“到这儿,你们是不是都发现,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众人连连点头。
“我现在才知道,这煮肉,还能往肉锅里加野菜、蘑菇和松木棒子!”
“还有,这鱼汤里加进去的这个草,是叫什么来得?滋味儿好不一样!”
苏有方就着制式木碗喝了一口鱼汤,美滋滋地问。
众人笑了。
“这草,叫猫把蒿。”
“它不仅是一种好香料,还是一味中药。”
“它的药谱名字叫藿香,能治疗中暑发热、头痛胸闷、内伤生冷、外感风寒、腹胀纳呆、恶心、呕吐、泄泻或脾胃气滞。”
“它的汁水,还能外用治手上的癣呢!”
一个叫于柏子的年轻小伙回答道。
他,是孙院士的得意弟子之一。
此次他不仅是随队医,还负责带队采集植物和药材标本。
“藿香?”
阿布一怔,停下手中正给白青喂鹿肉条的动作,忙问。
“对啊!”
于柏子答道。
“可有藿香正气水?”
阿布下意识的问道。
藿香正气水,可是一味神药,和云南白药一样,是阿布前世国内各军种野外行军的必备药物之一。
“咦,少帅,您这么快就知道了?”
于柏子惊奇的问。
众人也觉得莫名其妙,都停住嘴中的忙乱,看向两人。
“我知道什么了?”
阿布被问得有点糊涂。
等了半天的白青有点不耐烦,扇了一下翅膀,伸嘴一口就将肉条从阿布的手上叼走,吞了下去。
“就是这个药啊!”
“老师正在计划写一本医书。”
“我帮他整理稿子,其中有一方就叫藿香正气水呢!”
“他说,这药可以做为户外行走的常备药,只是不好保存和携带!”
于柏子见阿布契郎不像装糊涂,以为是想让自己说,于是就解释一番。
“嗯,好,这存储和携带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你们放心,咱们的玻璃工艺,越来越成熟,到时候咱们就吹制便宜便携的小瓶子,既轻巧又方便!”
阿布信誓旦旦地说道。
原来,阿里恰巴尔他们,经过反复研究,通过不计代价的投入和配方实验,已经研制出了好多种类型的玻璃。
有耐高温的,有耐腐蚀的,有超薄结实的,有耐低温的,有根据温度变色的,还有能拉丝的,等等。
只是,透明度和纯净度仍然进展缓慢。
大家听了恍然大悟。
“那个云南白药,你们找到药方了吗?”
阿布突然想起上次见孙思邈、伊本拉汉姆、大阿赫郎的时候,提出的一个药品。
“还没有。”
“我们委托搜影的兄弟,在打听南宁州那边的客商,还没有消息。”
“老师想着,是不是派些人去当地看看,毕竟南宁州那边的气候、山水、植物、药性,非常不同!”
“好,这个计划好,到时候把计划书和行动计算交上来,我帮你们到户部推进预算和人员匹配。”
阿布听了,非常满意。
阿布边跟大伙儿继续吃肉喝酒,边介绍云南白药的命名和药效的一些故事。
这时候,这云南之名词,还没有大张于天下,鲜为人知。
阿布应付老孙等人的疑问时,就信口胡说了一个彩云之南的意思,并且还附送了武帝追梦的精彩故事。
相传,汉武帝夜梦彩云,于是遣使追梦,在汉朝的祥云县境终于追到彩云,因此在那嘎达设置了一个县,叫云南县。
自此,云南方为天下知!
至于云南白药,阿布讲得更加演绎虚幻,毕竟等那东西正式问世,都还要到清朝光绪年间了。
云南白药,是一款神药,说它包治百病,一点也不夸张。
这款药,主要功效是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特别适合于在户外行军、打仗过程中遭遇的一些伤病。
诸如,跌打伤、瘀血、肿痛、吐血、咳血、便血、痔血、崩漏下血,手术出血,疮疡肿毒、软组织挫伤、闭合性骨折、支气管扩张、肺结核咳血、溃疡病出血,以及皮肤感染性疾病。
这,简直是为阿布的军队和族人,量身定做!!!
在缺乏抗生素、精密仪器、生化药物的时代,不拥有它,妄为穿越者,天理也难容!
大家听了阿布讲的这款神药,有如此奇效,俱是向往非常。
只是大家都忘了问,阿布契郎这家伙,到哪儿知道这世上存在如此神奇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