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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隔壁家的分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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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们一个个熊样,这么就被彻底打败了?”

    温文尔雅的高俭很少露出如此有尿性的一面,顿时把垂头丧气的一帮小家伙们说得一愣。

    “瞧瞧,平时一个个这个不服那个不忿的,这下好了吧,遇上真对手被削了吧?”

    “嘿嘿!”

    这老头儿在打击挖苦之余,还嬉笑两声。

    “舅舅,我们……”

    “住嘴!说的就是你!”

    “你不是自称智计无双可比张良萧何吗?怎样,这也没看出来你有多聪明!”

    这句话,就把长孙无忌说得满脸通红,一下子就让他把高傲的头低了下去。

    “凡事不多想,就埋头苦干,像头野驴一般。天子脚下,呼朋喝友,聚众生事,与街头浑人何异?”

    “你爹泉下有知,得羞死!”

    高俭真是毒舌大爆发,对自己的外甥一点也不客气。

    “还有你,祖上数代行伍,可算是将门世家。看看,刚才被那些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无名之辈,给揍得,像一个猪头。”

    “真替你老爹德本冤得慌,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不成器的?”

    这高老头和裴仁基关系铁的很,算是忘年交,训起裴行俨就像训自己的亲孙子。

    不过,看看旁边自己的亲孙子高琁、高瑾,正傻乎乎地呆在一边听训,还是个跟屁虫的幼小年纪,也没法再下狠心也训一下。

    “行俨太勇,太勇则如野豕,莽撞刚猛,易受顿挫。”

    “往后,可得多多修性才好!”

    裴家的大儿子诺诺不敢多言,也羞得面红耳赤。

    高老头似乎训得不过瘾,又跳过数人,对着裴矩的孙子裴延显、外孙李才贤也是一顿数落。

    “我得找机会和弘大好好聊聊,看来他忙于国事,生疏了对你们的关照。”

    “明明一副打架的好身材,却都被耽搁了,我看着你们全都是被人揍的份,毫无还手之力,除了用嘴咬耳朵,还能干啥?”

    说完,他扫视一遍众人,吼道:

    “乌合之众,丢人现眼!”

    “高喜?”

    门外边的管家高喜忙跑进来。

    “老爷!您找我!”

    “把他们全部拎到东书房,跪上一个时辰,然后让他们议议,可是吃了什么教训!”

    “是,老爷!”

    高喜点着肥乎乎的头,一转身,对众位鼻青脸肿的贵公子说道:

    “各位小爷,请!”

    然后就在前边带路,走了。

    这些小伙子还是很懂礼貌,一一朝高俭施礼,然后乖乖地跟在高喜的大屁股背后走向东书房。

    高俭等众人离开,便走到茶几旁边,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钱袋。

    这是一个精致的鹿皮钱囊,上面绣着中原很少见的金线花纹,袋口用一根牛筋穿着扎紧。

    用手垫垫,不是很重;用手捏捏,疙疙瘩瘩的。

    显然,里面肯定不是装着白钱,倒像是黄白之物。

    老高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既有小金豆子,也有银铤,其他的全是散银,白钱却是一个也没有。

    还是个不差钱的主!

    出手豪阔,办事利落,撤退绝不拖泥带水!

    厉害啊,看着年纪都不大,身手却非同一般!

    老高仔细回顾着那个看似像猴子一样搞笑的高个青年,渐渐皱起眉头。

    “来人!”

    一个小家丁忙不迭的跑进来。

    “老爷!”

    “小东子,把这包东西交给无忌,让他好好想想!”

    “是,老爷。”

    小东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钱囊,退出房门。

    高士廉摸摸自己不长的胡子,自言自语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也不知是豺狼还是虎豹?”

    东书房的地上,那只钱囊、以及所有的金豆子和银铤、散银都被一一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非常具有艺术性。

    这是李二郎的手笔,非常擅长配列和摆布。

    就像一个阵列,钱囊居中,金豆子散布四周进行拱卫,银铤则像各路兵马一样八方据守,而那些撒碎银子宛如一个个小兵紧跟其后。

    大家对李二郎的这一手当然是非常满意,艺术研究比研究艺术,更让人心情愉快!

    大家早忘了方才跪在硬邦邦青砖上的痛苦,一个时辰,尽管难受,可比之过往动辄五六个时辰轻松多了。

    老高也就是意思一下,重点在于让小伙伴们见微知著、研究对手。

    “都议议,这帮人是何来头?”

    长孙无忌做为老大哥,自然是主持这个灰会议。

    “有金银而无白钱,不合道理!”

    李才自然是首个发表评论。

    “我朝金银并非日常通用,五铢白钱才是通行之肉好,寻常人家,当常备肉好方便日常所需。然此钱袋内无半文,可知他们平时并不用在街市交易。”

    长孙、李二郎俱是点头,表示认可。

    “看这金银甚多,绝非普通人家子弟可有。况且,这些人的身手,很不一般,绝非街头混混的样子。然,他们皆是面目陌生,我从来没有印象。”

    这裴矩的孙子李显,年纪不大,却是个惯混社会的主,平常与这东都的三教九流往往得勤快。

    小团队的打探、跑腿、扎场子、说合都少不了他。

    “说到身手,的确可疑!”

    裴行俨是个武痴,对中原的各地武术都有涉猎。

    “和我对手的那个黑大个,使用的功夫好像是个大杂烩,是什么派都像,但什么派都不是。”

    “他们似乎特别擅长近身搏斗,用了大量的角抵技艺。可是他们很少缠斗,一击得手,便设法脱离,并且全然不顾角抵的规则,直取要害,犹如疯狗!”

    “他们的手、头、肘、膝、腿、脚,都可以进攻。”

    说到这儿,小裴还咽了口唾沫,似乎心有余悸。可偷偷看众人的眼神,发现都有骇色,于是便放下心继续说道:

    “他们轻易不近身,两脚来回移动,双拳上下前后移动,然后在猛然之间,像毒蛇一般出击。等你反应过来,已经中招。况且,很难判断他们的攻击目标。”

    “我仔细想来,一点也摸不清这些人到底是何门何派,真可叹到底是何方高人大家,创造出此等不世武功!”

    说着,裴行俨带着青肿眼圈的脸满是向往,恨不能立刻找到这样的人物,倒头拜师,潜心研习。

    “是啊,在打斗的时候,他们似乎非常会用兵法,指东打西,直捣黄龙,忽左忽右,毫无定式!真是防不胜防啊!”

    李二郎接口道。

    虽然刚开始一会儿,就被打出鼻血,但他在旁边僚阵,却是看得分明。

    “这种打法,真是让我等长了见识。”

    长孙无忌感叹地说,他可是被揍惨了。

    想到自己对手的样子,心里感到莫名的惊慌,但还是继续说道:

    “我的对手,似乎是他们的头。论武功,绝对是当中第一!”

    “他不是最狼狈吗?”

    李二郎脱口道,其他人也是惊奇。

    “唉,也许这就是真正高手的样子,藏而不露,却步步杀招。你们不知道,我……我可被他玩惨了!”

    这么说着,长孙无忌脸上流露出少有的哀伤。

    “他,他就像是在甩麻袋。我总是抓不住他,他……他总能抓住我,扔也扔不掉,甩也甩不开,然后……他就像牛皮糖、像蛇、像猴子,在我身上、周围翻飞,”

    “我就一次次地被摔在地上,一次次地被控制住,我的手、头、脚、腿……似乎都成了他的武器……”

    说着说着,长孙无忌的眼睛都红了。

    大家不敢言语,只听他继续讲。

    “如果,如果比喻的话,他好像特别了解人体的各个结构,用一股巧劲将人制服。就像最后,……”

    他咬咬牙,好像鼓足了勇气一般,继续说:

    “他像……拉屎……拉屎一样骑在……我的背后,将我的双臂展开,架在他的两边大腿之上,用手搂紧我的脖子,然后……我就不能动弹丝毫!……”

    说完,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憋屈,憋屈,这场架打得太憋屈了。

    在往常,裴行俨、长孙无忌、李二郎三人,武功、智谋俱是不俗,约架时鲜有败绩。

    他们,可是这东京城里小有名气的纨绔街霸!

    特别是裴行俨,世代都出大将,那是东京城有名的将门虎子。

    而李二郎、长孙无忌,也都是随他们老子爹,自幼舞枪弄棒,还到处拜师学艺。

    可今天,栽跟头了,败得很彻底。

    “嗯,显儿的观点非常重要,这说明这帮人不常在皇城出现,或者根本就是从外地来的。”

    李二郎见情形不对,大家有忆苦不思甜的倾向,忙转移话题。

    他虽然年岁比大家小一点,但却是一个非常有见识的兄弟。

    所以,见他开口说话,众人便振作精神听他分析。

    “大家注意到没有?”

    李二郎指了指地上的钱袋。

    “看这个钱囊,是用上好的鹿皮缝制,做工精细。”

    他拿起来,将口袋翻开,指着针脚。

    “看这些针工,细致均匀,用的线也不是普通的麻线,而是丝麻绞合的精线,这东西只有缝制皮质盔甲的时候才会使用。这至少说明,这钱囊并非寻常老百姓所能使用。”

    “这一定是常做武备、惯做皮具的工匠所做!”

    “可寻常工匠家,即使能做出这样的钱袋,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金银?”

    “生活在今日,怎能不用白钱?除非,他们日常根本不用钱,或者不用白钱交易。”

    他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特别是长孙无忌的表情,发现大家对他的分析非常感兴趣,于是便兴致勃勃地接着讲。

    “再看这些人的身手,除了那个白衣服的像个猴……,像个头的那位,其他人都是大开大合,很有行伍风范,至少是见惯了对面厮杀的。”

    “你们注意到没,他们遇到我们这些人数还比他们多的对手,眼神和举止都毫无惧色和退意。”

    “这说明什么?”

    “一是习惯了以少胜多;二是有恃无恐。那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有如此表现?”

    大家一时陷入沉默,细细思索。

    见大家好久不言语,公孙无忌便接过李二郎手中的钱袋,又翻回去。

    他摩挲了一会钱袋口上的金线花纹,想了想,开口道:

    “这纹饰也甚是少见,你们都有没有在市面上、周围人里,见到过这般花纹的钱袋?”

    大家传阅着一一细看,然后都说没有见过。

    公孙无忌于是讲出了他的看法。

    “我朝纹饰,尚花朵、花叶。一般器物上都会用花朵纹、卷叶纹组成的带状图案饰之。贵族之家会以鸟雀,而皇家自是用龙凤。大家再看看这个!”

    公孙无忌用指尖指着那一溜纹饰一一给大家过目。

    这时,大家便看出不同来。

    那纹饰,显然是一幅简笔的狩猎图。

    一只灵动的像鹿一样的动物正在奔跑,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飞翔的雄鹰。一匹无人的骏马,正展开四蹄,腾云驾雾一般,飞驰追赶。再后面,却是山河林木。

    “单看这绣法,用了直针绣、回针绣、轮廓绣、鱼骨绣。绣法简单,针法娴熟。”

    “再看整幅图,全然不像中原一带惯用的那种繁复技法。”

    “这样的情形,非常与渤海一带的高等皮具相似!”

    “仔细揣摩这图案表意,那他们的出处,大致就会在东北一带,诸如突厥、契丹、靺鞨、高句丽,甚至是室韦、新罗、百济等。”

    厉害了!

    看看,这就是小青年公孙无忌的看解。

    “那为什么不是南夷、西夷的人?”

    李二郎好奇的问。

    “这就看图案中的动物了!”

    “难道是这只鹰?”

    “对,用鹰渔猎,东北最盛。极西之地,也有此类,然人种迥然而异。观昨日众人,显然是华夏苗裔,那口音虽与我等不同,但却是我汉家之言!”

    “的确如此!”

    李二郎拍手大叫,众人也豁然开朗。

    那帮家伙,一定就是东夷馆中的匪徒!

    “给咱们盯死了东夷馆,不怕他做缩头乌龟,一日不行就两日,两日不行就数月。只要他们冒头,哼!”

    裴行俨大声嘶吼,恶声恶气,怨念深重。

    他将自己的粗糙大手往下一扑,然后使劲地捏在一起。

    那手指骨头咯喯喯直响,仿佛是已经抓住了那帮臭虫而捏得哇哇乱叫、吱吱冒油!

    是啊,大家的骨头不疼,可肌肉疼得钻心。

    实在是恨!

    裴显点头应许。

    “先别忙着动手,等摸清来路再说!这几日,也不要松了对北市、南市的查探!”

    李二郎年纪不大,布局甚是严谨细致。

    “待摸清楚底细,咱们细细筹划,定让他们插翅难飞、好好地认识一下我等的厉害!”

    众人听了,一齐点头称是。

    “对了,拿着这个钱囊,可去沿线繁华所在问问,看看有无蛛丝马迹留下。”

    长孙无忌对裴显仔细安排一番,就将胡图鲁的金花钱袋交到他手中。

    商量完诸般事宜,众人又回到主院堂厅,向老高道别。

    老高老神在在,勉励一番,就放他们各自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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