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成亲
外头下着小雪，屋内却热闹得紧。
这场婚事虽然特意嘱咐不得声张，但该要的礼数半点不能少，还未天亮，杨舜钦便被母亲叫起来更衣。
少年坐在镜前，望着那女子的妆盒，眼底掠过一丝嫌恶之意。
“非要如此不可么？”
张含芷接过侍女手中的口脂，在少年面颊上晕染开来，温言道：“都说傅粉何郎，从前魏晋那些美男子涂脂抹粉，也都是要如此这般的。”
杨舜钦听母亲说着，眼神始终郁郁，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只觉得镜中自己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头人，只麻木地任人驱使。
所谓婚事，其实也是昏事，意为在黄昏时分举行。杨舜钦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想着这难捱的一日，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虽如此，可这一日其实和平常的每一日都无甚区别。只穿着的衣裳有些笨重，连着行动也变得笨拙起来。
杨舜钦呆坐了一日，等到黄昏时分，才听到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说是时辰到了。
杨府大门仍是紧闭着，姜霆带着几名随从从侧门进来，可谓是简陋至极。
周围也并不热闹，反而十分冷清，下人们跑来跑去，根本没有空闲送什么祝福的话语。
杨舜钦坐在主屋内，见着姜霆一身红袍，喜气洋洋地走进来。
场上那司仪也是杨府管家临时客串的，说了些冗长的句子，示意他们二位新人上前。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管家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
“一拜天地！”
杨舜钦麻木地做着动作，心中却渐渐感到害怕起来，他想起从前看过的电影情节里女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从教堂里飞奔而出，只留下一袭白纱的残影。
“二拜高堂！”
他死死地抓着袖口，转身朝张含芷拜下。烛影摇曳中，杨舜钦隐约却瞧见张含芷眼中的泪光和忧虑，还未等他想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便听到外头传来阵阵响动。
门外一人走进屋来，身上还带着风雪气息，只是逆着光，屋内人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风，骤然吹灭了屋内的大半红烛，姜霆红袍微动，快步拦下那人。
一声武器碰撞的声音响彻心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来人与姜霆的身上。
剑身散发着寒气，剑柄上的花纹精细，乃是祥云与龙纹合二为一。末端雕出双龙戏珠的模样，做工精巧，一眼便知是出自宫中的宝物。
此时众人总算看清执剑人的面容，他有着一双好看的凤眸。
风雪随之而进，沿着顾桓知的发丝落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用力，将姜霆震开几步。
杨舜钦早料到顾桓知会来，只是未曾想恰好在这关键时刻。
两人目光胶着片刻，顾桓知缓缓收回视线：“舜钦为我顾家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既要成亲，为何连朕也不曾通知？”
杨舜钦没说话，姜霆却代他回答了。
“临近年关，陛下诸事扰身，臣等自不必再让琐事烦扰陛下。”
顾桓知微微笑道：“镇北王与我朝中书侍郎的婚事关乎国家，并非琐事。”他这般说着，又向杨舜钦的方向走了几步，朝他伸出手去：“外头风雪大，我替你挡。”
外头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无论是谁都能听出来，那是宫城里的禁卫。
杨舜钦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紧，已是被身旁的姜霆抓住：“礼已成，舜钦如今已是镇北王妃。”
“胡言乱语，合卺酒尚满也敢称礼成？”
话音刚落，但见姜霆从桌上拿起自己那杯，当面一口饮下。
又不由分说地将另一杯送至杨舜钦唇边，少年一顿，竟是被逼着强行喝下。
方才入口，杨舜钦便觉得异样，这根本不是什么酒，而充斥着浓烈的中药气息。
他想张口吐出，却被姜霆制止，不得已悉数吞了下去。
姜霆见他饮下，当即笑道：“如此陛下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药顺着喉咙流下，继而腹内开始隐隐作痛，杨舜钦张了张嘴，勉强说出几个字来：“这酒……有异……”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腹中如同被割了一刀，剧毒攻心一般，直愣愣地朝地上摔去。
这回姜霆终于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与顾桓知二人同时扑上前来，将少年护住。
“舜钦，舜钦！”
顾桓知心中惊骇莫名，他日日派人监视姜霆的行踪，早在三日前便得知此事，故而派人在这合卺酒中混入毒药。可他清楚地记得，此药需得与另一物共同才可激发毒性，且并不会致人死亡。
莫非是有人违背了他的命令？又或者是中间出了岔，让杨舜钦误打误撞服了这毒药？
来不及细想，顾桓知忙命人去请太医。
姜霆将杨舜钦拥在怀中，双目欲裂：“顾桓知，你早早便在杯中给我下了毒药是不是？！”
顾桓知无言以对，杨舜钦见他们二人模样，正想要说话，但觉得身体内如同正在经历千刀万剐的痛楚，面色苍白至极，汗水不住从额头上流下，终究是晕了过去。
屋内屋外同时陷入了一片慌乱，雪花开始飘落，这场雪似乎比今年的每一场都要大。
顾桓知仅仅只是离开了一瞬，就听到屋内传来撕心裂肺一般的嚎哭声。
他的脚步踉跄着，飞快地朝屋内跑去。
杨舜钦躺在姜霆怀中，脸上神色痛苦到了极点。
渐渐地，他的神情舒展开来，汗水也不在往下流，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如同睡着一样。
姜霆低垂着头，没有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顾桓知迟疑着蹲下身去，将手放在杨舜钦的鼻尖。
少年已经没有了呼吸。
顾桓知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他痴呆般看着姜霆伸出手来，明晃晃的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陛下当心！”
“护驾！”
无数的禁卫涌上前来，挡在顾桓知身前，也吞没了杨舜钦失去生气的面容。
那一刻，顾桓知心底生出一丝惋惜来。
若是就这样死于姜霆之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