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荒谬
师尊……
白猫在心中喊了一遍，嘴里血气苦涩难忍，压抑着痛苦，他眼尾先是红了一圈。
宋初寒用法诀将白猫制住后，手缓缓放下，看着他静默不语。
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神来，只是莫名地不停给自己暗示。只是被咬了口脖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刚也只是看错了，看错了而已。
……
可半晌又觉得荒谬至极。
抬头见白猫头低垂，以及他眼下淡淡的红，和周身的紧绷。
宋初寒眼神闪烁，难得白猫委屈，他没笑着去哄。
只是立在一旁沉默得脑子空白和迷茫。
……
在远处的蓝殿，本在计划中要现身，而此刻倒是不知何时现身了。这对师徒可真是让人意外。
长久的沉默之后，在白猫难抑的一声痛苦中结束。宋初寒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给他把脉。可他的号脉水平也只是停留在一般，看出个脉象混乱，其他的就没了。
而在他号脉的手指下，白猫僵硬着手腕，紧绷的皮肤，宋初寒能明显感觉到。似乎一切朝着他的猜想而去。
他再把不出来什么，就即刻撤了手指，沉声道：“先凝神运气。”
宋初寒意外觉得自己还是很平静的，没有去胡思乱想，对，没有胡思乱想。
白猫听之端坐好，凝神静气。可良久，还是紧皱着眉，眉宇间的戾气更是重了。
……
“惑骨花。”蓝殿摘了一支如蝶红花踏步走来，她想了想，此刻怕是最好的时机，她眼尾碎光流转着高贵的冷然，“传闻，是以血肉、人骨为花肥养料，长成的噬人毒花。”
她跨步移到宋初寒身侧，微微侧身衣料擦着他的肩，嗓音沉沉落落，“花丝不知不觉附身其上，可诱惑心智，牵引恶劣，放大内心深处幽暗角落……也比如晦暗不可说的爱恨。”
宋初寒听到这句，眼神一僵，心道：看来这位姑娘是把刚刚的一幕看了个彻底。
他随之皱眉，“晦暗不可说的爱恨”几个字看来是意有所指了，他视线移向地上凝神的白猫。
这些话，蓝殿说的音调低，白猫思绪受其惑骨花扰乱，无暇听到。
“越是执着于此，越是不可自拔，也越是怨气缠身，成个疯子恶鬼。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变成极好的养料，被这些花吞噬殆尽。”蓝殿说完，眼神幽幽，手指狠狠一掐，她手中的花就化作了灰烬，飘飞了。
而后她随意一瞥，手指轻抬，宋初寒衣摆处，残留的些许暗红色被震碎，消散不见。
宋初寒自然抬眼看到了此过程，更是骇然。
他和白猫一起走过这片惑骨花海，他也一起沾染，却只是闻出些许不对，而白猫竟直接发了疯。
他……
宋初寒凝目看向蓝殿，并不知她这番举动又是为何，“蓝姑娘是想如何？”
他和白猫早已发现她跟在身后，而她也似乎未曾隐藏脚步，故意让他们发现，如今又上来解惑。
“诚意，以及我什么都没看到。”蓝殿平静的眸子直视宋初寒，只见她手中燃起一簇火焰，轻轻一扔，掉落在花丛间。刹那，这惑骨花海就成了片火海，这火与花，可真的彻底“如火如蝶”了。
这些花感受到了火焰，争相向上延展挣脱撕扯，可就像是拴住翅膀的蝴蝶，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
明明都生出了灵智，却困死在了不自由。
就在这些花燃烧成灰的同时，白猫周身乍现暗红气，一丝丝一缕缕霍然向外逃窜而去，像是被惊散的鸟群。
这一丝丝一缕缕的就是惑骨花的惑骨丝。
宋初寒在听到她说什么都没看到时，就知道这位蓝姑娘的诚意与威胁，他是不得不接下了。他对于名声倒是无所谓，可白猫……无论白猫是如何想的，他也不能拿徒儿的名声做险。
“你的乖徒深陷执念，这惑骨丝是拔不了，烧了这片花，自可解除……”蓝殿说着说着，眼睛随意一瞥，瞥到了什么，让她止了音，愣了神。
而宋初寒听她这一句“乖徒”，头皮有些发麻，不过看到白猫渐渐好转，也放下心来。过了会，察觉蓝殿愣住，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她的视线所及。
也是一愣。
只见在红火遍野的燃烧中，有一雾白灵魄慌措地用弥散轻薄的衣袖去扑那些火焰，阻止那些火焰向她身后的人撩烧而去。
飞蛾扑火，自己都顾暇不及，还妄图救其他。
在她身后护着的也不算是人，那是什么呢，宋初寒眯眼看去，那是一团红色的碎布裹着什么，看不出模样，破烂不堪，里面弥散着惑骨丝暗红气。
宋初寒起初觉得那雾白灵魄有些熟悉，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那究竟是谁。
而身边的蓝殿眼底已经泛酸，想也不想，大步跨过去，甩袖将绕着雾白灵魄的火焰扑灭。在靠近那雾白灵魄一米之余时，蓝殿终于看到那个她日日挂念的人，可惜此刻她面容仅剩浅淡的轮廓，五官不清。
黎词…你为何在这个地方？
蓝殿此刻见到她有千言万语。
而变成雾白灵魄的黎词见那火焰被扑灭，第一时间上前查看那团红色破布包裹的东西。见那破碎红布上都是灰烬和碎枝，她上前小心收拾干净，才谨慎地用身躯环抱住。
仿佛那是什么珍重之物，怕自己动作重了弄疼里面的东西。
虽是看不到她的眼神，却也能感受到她把那破红布里的东西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她自己受了火焰的灼烧都没去管。
黎词抱着那破碎红布里的东西，小心蜷起身子，小声细碎呢喃，“楚狼，我…在，没事的……没事…”
蓝殿怎会认不出那是谁的大红袍子，怎会看不出那布料，听到黎词这句轻轻的呢喃，她心一颤，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睫上掉落，砸进焦黑的土里，融入地底。
也似击起层层波澜，荡开那片死水。
她本以为黎词放不下的只有那个乞丐丫头。看她不顾烈火，原来还有个他。
黎词，那时我不该惹你生气。
可不可以别生我的气了……
蓝殿小心向她伸手，指尖带着些许颤抖，最后触碰到时却是扑了个空，直接从她的灵魄中穿了过去。
她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在后面空落落上许久。
半晌后，宋初寒走到她旁边，她才些许缓过神来，收敛脸上的怅然若失和痛苦。
“蓝姑娘似乎认识？”宋初寒开口问，语气还算平和，至少没有因为姑娘的威胁而恼恨，毕竟她也算是救了白猫。
倒是蓝殿听了这话，看宋初寒的眼神没了之前的平静和假友好，带着些别的轻讽，一哂，“你不认得吗？”
宋初寒脸上略显迷茫，看向那蜷成一团的灵魄，观了半天着实不觉她像是黎词。在这个地方，他除了认识那位要找的黎词姑娘，他还真不认识其他姑娘。
他笑笑摇头。
蓝殿目光如炬，不曾错过宋初寒脸上的表情，见他摇头，似乎大失所望。她嘴唇轻扯，有些嘲讽凄凉意味，只是转瞬又重新看向那姑娘，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她眼神沉沉一眼眼扫过黎词被灼烧的伤口，最后停留在她看不清楚的五官上。
心道：傻姑娘，他早先利用你，现在又把你忘记，你看到了吗？
“宋初寒，你当真认不得她了吗？”蓝殿再次缓缓质问，这句话带着重重的伤感，却是藏在嘲讽之中，“她不就是你要找的黎词。”
宋初寒一震，始料不及。
她是黎词！？
他重新打量起面前蜷缩的姑娘。只是这燃烧起的花海，渐渐聚了呛烟，他有些不适地略微咳嗽，周围的火也烘烤得他脸色显得红些许，仿佛是因为震惊而产生的不适。
放在他这个负心汉的身上，蓝殿看上一眼，便觉得此人好似心虚了起来。她不由又看了宋初寒一眼，对他此行来的目的有了些许怀疑和探究。
宋初寒，你最好是为了找她而来的，否则……蓝殿心底不由暗沉下去。
宋初寒咳了咳，手抵在口鼻处，过会拿了帕子抵住才觉得好些。
他面前的这位姑娘身形消瘦，立在一旁时白衣诀诀，仿佛遗世独立，超凡脱俗，就算是衣裙被烈火灼烧，凄惨扑着火焰也是挺直坚韧。而他印象中的黎词，一袭鹅黄裙娇傲飒气，女侠之风。
蓝殿站在宋初寒身边，如果可以读出他的所想，估计会再给他一个嘲讽的笑。现在的黎词记忆丢失，懵懂得像张白纸，可不就“超凡脱俗”吗？
直男的眼神，骗人的鬼话，一个字——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