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祛孽阁中斩前尘
狭长甬道中，我们各自举着火把简短地对话后，我们又开始沉默着前行。
只是，我在心中默默记下刚才女祭司所有说过的话。
于此时的我而言，眼下最首要的，便是尽量弄清这个世界完整的价值观体系。
因为这对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乃至对于逃出之后的谋生都有着莫大的帮助。
刚出甬道，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漆式马车，被一众配剑的白衣护卫围在中央。
我“轻车熟路”地上了车。
………
当我再下车时，太阳已经西斜。
只是，下车后才发现，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起点——还是那个白玉牌坊，还是那群之前在此处等我的人，还是只有那些女祭司们同我一起上山，而巫陟邕早已不知所踪
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栈道，我只得暗暗叹气。
………
终于，在太阳完全没入天际时，我跨入了挂有“雍睿”二字的门中。
只是我并没有直接被领进之前的住的地方，而是从一条我没走过的小路，去往了别处。
正当疲惫不已的我快要不行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古朴阁楼。
身边的女祭司们，当走到钓鱼台时，便同我分开了，她们躬身长揖，直至送我离开，我是被一众从未见过的侍女模样的人引着来到了这里。
走进了方才看见，阁楼上写着：祛孽阁。
我心中陡然一震！
可此时，身不由己的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们进去。
刚一进去，只觉其中隐隐有水声传来，又有一股股清香迎面，顿时令我的心定了几分。
我继续朝阁楼第一层里处走去，当我刚走入第一扇门时，身后衣着如翼的薄纱侍女便开始从后面褪去我的衣袍。
我本着反正自己不吃亏的原则，就这样听其摆弄、任其采撷。
最终，只剩下里衣、内衬。
这几天的经历，让我对此没觉得有什么值得脸红的，反而更多的是种理所当然。
“果然由俭入奢易，先贤诚不欺我呀！万恶的封建残余。”我心中不由暗暗想道。
而身后的轻纱侍女，在为我脱完衣后便分立左右低头站好。
就在这时，前方的屏风木门突然缓缓从里面打开。
一阵烟雾过后，果然，一个白玉为底的奢华浴池便映入眼帘。
“入净池。”一个空灵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我虽然有些意外，但经过之前空中祭坛之行后，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让我惊讶。
我心中并未多想什么，反正如今我为鱼肉，又能为之奈何。
我直接脱光，顺着通向池中的阶梯，向前走去。
“嘶嘶嘶嘶”
脚尖刚刚碰到池水，一阵钻心地疼瞬间就涌遍全身，我止不住的倒抽着冷气。
但我还是继续朝着池中走去。
身体每没入池中一分，那难以名状的痛便更胜一分，当我艰难地走到玉池中央时，只觉得每一寸肌肤都正被撕裂着。
当处于崩溃边缘的我，即将倒下时。
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断恶念，斩前尘，方出池”。
随着空灵声音的再次消失，我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
“楷城，楷城，醒醒”。一宫装贵妇焦急万分地对着华贵丝床上面无血色的少年喊到，大床周围还跪着许多人。
我就站在他们旁边，可他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一般，任凭我怎么在他们面前走动，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这里是…”
为了证实心中想法，我抬起手便向着前方跪着的一个丽人身前探去。
果然，印证了我的想法，现在我应该是在身体原主人的回忆幻境中。
悻悻然收回刚才穿过了丽人身体的，我手的虚影，无所事事的我，只得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是谁撺掇王爷去夜猎的！”那宫装妇人，在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后，厉声质问道。
其身后，本就跪伏着的众人，都将头埋地更低，而那跪在前排的丽人们有些直接开始颤抖起来。
“抖什么抖，你们都哑巴了！还不快说！要是我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将尔等千刀万剐！”泪痕未干的妇人，瞪着脚下跪着的众人，再次怒声道。
我对那些个哭哭啼啼的事儿没什么兴趣，反而对那躺在床上姬楷城的长相十分好奇。
毕竟，寄居在这副身体中也有段时间了，但是除了最开始的溪水倒影以及拜堂前铜镜梳妆中的模糊影像，我便再也没看见过这副身体的模样。
“说不准，这姬楷城与我的相貌便是一般无二的呢？”我心中突然莫名这样想到，旋即顺势走到了床头。
躺在床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左右，身高八尺余，形貌还算迤逦，只是此时楷城兄弟的情形着实有些惨淡了，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虚汗不止…
中毒了？我心中不禁这样想到。
“回娘娘的话是陈小公爷和河间王爷…说…说”
“别抖了！快说！”妇人又斥喝到，跪在最前面颤抖着的丽人。
“说，佘午山上有祥瑞降世，得之或可”
言未毕，只见那宫装妇人，突然怒目圆睁，大喊道：“大胆！来人！堂下众人，迷惑睦王，罪不容诛！统统殿外杖毙，即刻行刑！”
“娘娘，饶命呀！娘娘！这事我没告诉任何人呀！娘娘！”
“该庆幸了，糊涂一辈子的你，最后没再犯糊涂，不然明天就没范家了！”宫装妇人低着眉，对着刚扑上来，正拉着她裙角的丽人冷声道。
刚还在求饶的丽人，顿时像是被抽了魂，一下子便瘫倒在了地上……
听着，殿外传来的凄惨的呼号，她静静转身重新在坐床前，用极其内疚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儿子，用只有她们娘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儿呀，你这又是何苦呢？那已然是阿母的命数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如今，你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你让阿母如何能安心的去呢！”
………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最后，只有不断的流泪啜泣。
“母…亲…孩儿没事…”躺在床上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艰难的睁开眼后轻声道。
“醒了！我儿醒了！御医，御医何在！”宫装妇人声音发颤的朝外喊道。
“母亲，孩儿在佘午山上见到了仙人！他告诉孩儿，兴岭之中有一巨山，名唤“天狼”登此神山便可获其庇佑，只要孩儿在蒲象大军到来前，登临其上，或可…”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宫装妇人便已然将其指放在他的嘴处，并柔声道：“先养病，无论何事都之后再说。”
恰时，御医进入殿中。
“如何，我儿如何了？”她焦急的询问着。
此时，刚诊完脉正跪伏着的御医颤声道：“娘娘饶命啊娘娘，罪臣医术低微，着实诊不出王爷所患何症…”
眼前妇人的面色越来越沉，眼看着将要爆发时。
床上的楷城，突然出声道：“行了，下去吧。”
地上御医，忙磕头谢恩后踉跄着退了出去。
“母亲，别为难这些下人了，他们是没法医治孩儿的。”
“城儿，难道…”
只见楷城看着妇人点头道：“仙人所为，我的凡人如何解得？母亲莫忧，这是孩儿求仙人如此的…”
听着他的话，妇人脸上的忧色反而更加凝重了。
“可是因你答应了那道人什么要求？”宫装妇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道。
“为了母后，也为了我姬氏天下，这些代价，孩儿必须得付！”
……
话至此时，我眼前场景陡然变化。
幽暗的牢房中，姬楷城面朝北方仰面跪地痛哭！
口中还不停的呼喊着：“母亲！母亲！”
……
我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画面便已再次变化。
此时的姬楷城，正一身甲胄的立于城头之上，那遍布血丝的双眼正决绝的盯着城下！
而城下，战鼓齐擂、旌旗凛冽，万马千军正面朝城池，蓄势待发！
“姬氏小儿，尔之父兄皆被我掳，还还不速速开城纳降！”突然这这一声音，从城下齐齐传来。
随着声音传来，只见，一明铠小将打马缓缓向前，而其身后拖着一根绳索，定睛一看绳索后面有三个蓬头垢面的人，其皆手缚绳上，一同被那小将拽着向前走去。
这时只见，姬楷城拈弓搭箭，手挽满弓，对着城下的的小将众人便是一阵连射。
“咻，咻，咻，咻”四声后，双方众人皆惊！
只见城下四人一马皆红白一片！其后三人头颅皆被箭矢钉于地上，而那小将更是凄惨与那胯下战马串为一体！
“众将士听着，本王父兄皆战死沙场，其下不过逆贼诡计尔。吾等必誓死抗贼，以卫身后同胞妻儿！”
姬楷城跨上城头，转身朝着身后众人道。
“威！威！威！”身后众将士起身应到。
“竖子！弑父杀兄！斩我王子！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待我破城之日便是活剐你之时！”一粗犷喊声，突然传来，只见一魁梧老将在众卫士拱卫下走出队伍，上前来对着城头上的姬楷城怒射喝道！
接着，只见那老将大手一挥，其身后黑云般的兵马一同朝着城门扑来！
随后而来的便是，箭雨满天，巨石齐飞，血流漂楯的惨烈场景！
……………
首波攻势退去时，已是落日时分。
恰时，东有霞出，残阳如血，撒映鲜血，这场景好不凄凉！好不悲壮！
取得暂时胜利的姬楷城，在安排好后续事宜后，单骑回宫。
当他进入交泰殿时，已是夜幕已黑，他身披殷红战甲，腰别带血长剑，独自一人跨入殿内。
“来人，将后宫女眷尽接到此处！”姬楷城径直坐在龙椅之上，对着门外内侍冷声道。
没一会儿，一众面带恐惧的宫装丽人们便纷纷涌入殿内。
看着偌大交泰殿中，一时间竟挤满了女眷，我也禁不住对这些丽人们的前途命运而忧。
“都到齐了？”姬楷城仍面无表情道。
“回王爷，有品级的妃嫔和未成年的公主都在此处了。不知王爷要如何安排我等？”望着龙椅上的姬楷城坐在众女最前排的宫装丽人有些惶恐颤声问道。
“父皇已崩，逆贼围城，孤立无援，本王念尔等服侍父皇多年，不忍将来见尔等受辱，特来赐尔等白绫与先皇重聚。”龙椅上的姬楷城缓缓说道。
接着他回挥了挥手，一众宦官便手举白绫，躬身进来，跪在众女面前。
“愿意自缢的去后殿，如是有想苟活的，那本王就只好得罪了。”
除了，跪在最前方的两个贵妇眼神空洞的，在身旁宦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朝后殿走去。
其余众女，一时皆跪伏饶命。
高座龙椅之上的姬楷城没有再看她们，只是闭上了眼。
这时，一众着甲卫士冲入殿内，他们手提长剑，见人便砍！
一时间，交泰殿内血气冲天…
之后，他又跨入乾坤殿中，下令城中所有官员，即刻入宫议事…
当议事结束时，已是夜半时分。
姬楷城默默坐在乾坤大殿的龙椅之上，静静看着百官离去方向。
“唉～想我姬氏坐拥江山八百年！今朝便算是毁了！母亲您真不值得！”重归平静的宫殿中，姬楷城长叹口气悠悠道。
“先前，议事未到官员以及之后不愿出力抗贼官员，一个不留，统统灭族抄家……”
“遣散宫人，将宫中金银财物运往前线犒劳将士，再搜集城中粮食、军械运往前线……”
姬楷城一改之前颓态，陡然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对着阶下跪着的一众甲士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说到最后，他又缓缓转过身去，静静望了龙椅之上挂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的金字匾额，好一会儿后才道：“走之前，把这皇宫也给我爹烧去吧。也给姓姬的最后留些体面”
……
场景又一次开始虚化，不久又开始凝聚。
“瑶瑶，你一定记住，从现在起你便是江陵富商季鐏之女季夕，今后无论在谁人面前切不可因此露了马脚…”
姬楷城弓着身，正为眼前这个只有半人高的便装小姑娘整理着衣裳。
“哥哥，不同瑶瑶一起走吗？”
“都说了，你现在不是姬瑶了！”姬楷城突然加重语气道。
“哥哥，瑶瑶，不，是季夕记住了，你同我们一起走好吗？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哥哥也要走了，瑶瑶好害怕……”
看着突然，泪流不止的妹妹，姬楷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夜幕中，这对兄妹相拥而哭
此情此景，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我都不由动容。
好一会儿后，姬楷城突然出手打晕了怀中的姬瑶，又轻轻将其抱上马车，紧接着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到小妹手中。
“自暗道出去后，径直前往中山国，去季灵当铺找到其掌柜，拿出我的玉佩即可。此后，你们便只有一个任务，保护栎阳公主。”姬楷城转身对身后一队仆从装束人道。
“诺。”众人齐声道。
言毕，姬楷城便只身上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场景，最后一转。
“殿下，您还是自尽吧，蒲象大军围城三月已有余，我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已然倒戈相向的将士们，姬楷城没再说任何话，只是环顾四周后，径直向后躺去。
大周卫城，据险以建，两侧万丈崖谷，唯有正面城门方可入！
姬楷城这一躺，便是深渊万丈………
这时，一阵溺水的窒息感传来，我慌忙扑腾而起。
这一梦恍若隔世。
“前尘已斩，可出池矣。”空灵声音再次响起。
此时我心中不知为何，尽是怅然。
好一会儿后，我脸上的迷茫，竟又突然散去。
“这是姬楷城的前尘往事，又与我仇宇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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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老师，在这儿谢谢各位俏娘子、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