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过去
柳三生常年在军营之中淬炼，原本小女儿时的三杯倒早已被那些士兵练的千杯不醉了，所以最开始想着把尹九灌醉，让他酒后吐真言。
可没想到，与尹九共饮却让她莫名的醉了。
这一醉，脑子里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也开始活跃起来，在她眼前横冲直撞。
一会儿是她的副将在沙场上搏杀，一会儿是军中医官扛回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是谁？柳三生看不清，只是那少年身上的金丝甲晃的她更加迷醉。
“你到底是谁？”柳三生问。
既是问记忆中的少年，也是问与她共饮的尹九。
柳三生看着尹九的脸愈发觉得熟悉，内心有种既想亲近，又害怕的情绪拉扯她，喝醉了，问尹九到底是谁。
“我是君九信，南罗太子，君九信。”男人如是说。
“君九信，君九信……”柳三生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扭曲，回到了当初那片草原之上。
“我以为，男儿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你堂堂一国太子，不想着拼命反抗，却跪在我一个女子的脚下，成何体统！”
那年柳三生这样对君九信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样还有点儿骨气吗？”
君九信再一次听着初见时的话语流下了泪，一切好像都没变过，好像他们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好像他还是那个没用的废物太子，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阵前将军。
当年的爱语还时时在他耳边回响，坚韧勇猛的女将军伏在他胸膛之上叮嘱他万事小心，这四个字便成了他一生的谨慎。
若非谨慎，他早已死在那年的陷害与残杀之中；若非谨慎，他早已被人从摇摇欲坠的皇位上拉下马；若非谨慎，他早已在失去她时溃不成军了。
“将军，你说的不对。”君九信抹了一把满脸的泪，上前一步逼近柳三生道：“跪天地、跪父母之后，应当是夫妻对拜，所以我这是给我夫人跪着呢。”
“给夫人下跪，要什么骨气。”
柳三生还在记忆中徘徊，此时男人坚定低沉的声音恰好与过去不知天高地厚的稚嫩少年音重合在一起，彻底揭开了她紧紧捂着的伤疤。
那年是她第一次挂帅上战场
上班长大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一心大败不能辜负圣上对她的期望，想着要大败南罗。
恰巧此时在南罗的探子传回消息，说南罗太子溜出了皇宫，往营地跑去了。
她想起年幼随祖父出征时见过的那个光屁股小男孩儿，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毫无长进，看来是忘了当年被七岁的她挟持的事儿了。
既然你还敢自己跑出来，那可就不能怪我旧计重施了。
柳三生这么想着，召了副将点了一队骑兵，奔赴两军之间的战场行挑衅之举。
南罗那边的主将倒是没上钩，任由副将在阵前叫嚣了三天都没应战。
柳三生也不急，又派去了一队骑兵三队步兵，依然冲着南罗的方向叫嚷着。
之后，甚至还让副将换上了普通的粗布短衣，领着一众将领在阵前喝酒吃肉，大肆欢笑。
这一次，南罗主将再也坐不住了。南罗的士兵更是受不了了。
这就相当于有人指着你鼻子骂了三天三夜，还往你脸上撒尿一样，伤害不大，侮辱性已达巅峰。
他们拼着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阵型朝柳三生的军队压了过来。偏偏那几个喝酒吃肉的还像没看见一般，继续谈笑风生。
这让南罗的一众将士更加气愤，也顾不得什么阵法了，各个举着长枪挥着长剑向前冲锋。
“柳家军何在！”待尘土卷起，副将一声怒吼响彻天际，原本散兵游勇的阵前军立刻精神抖擞。
“在！”粗布短衣一撕，数万柳家军亮出银甲齐声大喝，上下军心一统，蓄势待发。
“弩！”
随着副将的一声令下，柳家军阵型变换，将一直隐在身后的弩箭队让了出来，一支支浸满了毒液闪着黑光的箭矢冲着蹄卷狂杀的南罗骑兵瞄准着。
“射！”
箭矢嗖嗖嗖的齐射而出，已到近处的南罗军队躲闪不及，纷纷被射于马下，只留了无主的马儿四散奔跑着。
“撤！步兵列阵，盾甲准备！”
弩箭队一发即中，并不恋战，这东西玩的就是出其不意。现在南罗后方的兵将有了准备，纷纷勒停了战马，不再强冲。
一看步兵开始列阵，便想着冲乱他们的阵型，逐个击破。举着手里的长剑迅速与柳家军冲撞在一起。
“散！围！盾！”
三个字，三个指令，南罗冲进柳家军的骑兵被逐个围住，死前最后看见的，是从盾甲之后刺出来的长枪，一个个被挑落马下。
“一群废物！废物！”南罗主将大骂着，“步兵！给我换长枪！给我杀！”
“步兵列阵！骑兵准备！”柳家军没再叫喊，用了特有的军旗打着指令。
就在南罗大军仗着人数众多冲入柳家军阵地奋力厮杀时，新的指令在他们头上响起。
“步兵撤，骑兵冲！”
一个南罗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马上的柳家军枭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将被东魏的副将用斧子劈于马下，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豁开了一个口子。
他倒地时最后看见的，就是那个前天夜里溜进军营的太子殿下，正抱头鼠窜、左挡右闪，然后被举着斧子的副将一掌劈晕。
有个长得十分漂亮精致的东魏人拖着他们太子殿下的衣领，消失在战阵上。
要不是太子莅临军营，他们也不会前半夜喝得醉醺醺的，今天更是大失水准，兵败如山倒。
狗屁太子，真是害人精。这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那位害人精太子，被军医押在马上，跟着前面那个疾驰的漂亮女人一路到了不远处的草原上。
“许久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柳三生捏着君九信的下巴说。
“至少今天没光着屁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