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荀初
江凡看着手里帖子，说道：“中原武林上有三个惹不得的人物，幽冥楼楼主、三清剑派掌门穆纬合以及东海一粟岛岛主荀初。”
“幽冥楼楼主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身份来历、相貌武功都是一团迷雾，可幽冥楼的难缠你也有几分体会了；穆纬合凭的则是三清剑派几百年的威望和好管闲事的热心肠，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呼百应，这两个人虽然厉害，但都是近十几年才崛起的人物，可荀初却不一样。”
江凡看了眼来请帖的小伙子，然后说道：“他行事亦正亦邪，全凭喜怒，开心的时候可送路边乞丐百金，可谁若是惹了他，就算灭人满门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可他偏又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奇门遁甲、机关术数无一不通，武功更是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臻化境。”
秦天远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江叔，既然这位荀先生二十年前就这么厉害了，为什么你刚刚还恭喜他武功大成？”
江凡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二十年前，荀初和人比剑，以一剑之差落败，便立誓若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再出岛，如今他出现在此地，显然在武功一道上又有了突破。”
“哇，那他现在肯定更加了不得了，不知道当年打败他的那个人还能不能赢。”秦天远满是憧憬的说道。
江凡忽然间笑了笑，说道：“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谢遥看着江凡，不知怎的，似乎在看到那张帖子……不，是在看到“荀初”这两个字的时候，江凡的眼神就变得莫测起来，就好像被勾起了极悲伤的回忆。
这样的江凡，让谢遥觉得陌生起来。
江凡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只不过他的笑容很多时候都是不及眼底的，像是挂着一副面具，若不是还算赏心悦目，实在是欠揍的可以。
可他现在的笑容，却让谢遥更加的不舒服，他的手在白菩提佛珠上拨了拨，淡淡的说道：“若是不想去，就拒了吧。”
江凡转头看向谢遥，轻声说道：“荀初真的很强，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我还能跟他一拼，但现在……”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谢遥那平静的眼睛，似乎在说着，那又怎么样？
江凡呆了一下，停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眼睛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走吧,有人请吃饭为什么不去，还能省下一顿饭钱。”
荀初的请客的地方并不远，出了城没多久，便看到一个占地面积颇广的山庄，进了庄子，又往里走了一会儿，就看了一处竹林，一阵风吹来，深绿色的竹叶微微的摇摆着，风中弥漫着竹子特有的清香。
竹林中有一处小楼，荀初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小楼很安静，如今已经临近傍晚，屋中却没有点灯，暗沉沉的，荀初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在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竹子做成的桌子，上面摆着四道小菜以及三个酒杯。
说是薄宴，便真的是薄宴。
“我只下了两份请帖。”荀初说道，他背对着众人，完全没有一点起身迎接的意思。
江凡笑了笑说道：“我们是一起的，荀先生既然请客，想必也不介意多上几副碗筷吧？”
“介意。”荀初说道，“酒菜都是定量的，多一份都没有。”
谢遥叹了口气，看向江凡说道：“看样子你想蹭饭的想法落空了。”
江凡点点头，无奈的耸了耸肩，“果然，这个世界上像我们家小遥遥这么大方的是没有几个的。”
谢遥当自己没听见江凡的胡说八道，转身向外走去。
其他人看到谢遥离开，也都紧随其后，对方显然不是真心要请客吃饭，实在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我让你们走了吗？”荀初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了来。
谢遥停下脚步，没有回身，只平静的说道：“荀先生的酒菜既然不多，我们也不好再多做叨扰，这城里能吃饭的地方还是有的。”
他刚说完话，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掌声，荀初说道：“不错，不错，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真的很不错。”
谢遥说道：“谢谢。”
说完，他便要迈步继续走，身后却猛地传来一阵风声。
他眼神一凝，脚下微微一用力，腾身而起，将来袭的一掌避过。
张行见谢遥遭人攻击，赶紧上前，挡在了谢遥的身前，暗暗运功防备，准备随时拼死一搏。
荀初却没继续攻击，而是站在原地，面向他们，说道：“把《彭祖密录》交出来吧，我请你们好好的吃一顿饭，就送你们离开。”
说着这话的时候，荀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却没有人能轻视他话中的意思。
直到此时，谢遥才看清荀初的长相。
据江凡的描述，荀初现在至少应该已经五十岁上下了，但却完全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说他二十岁有人相信，说他三十岁也有人相信，说他四十岁依然有人相信。
他身形挺拔，着一身白衣，面容冷峻，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冬日的冰雪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谢遥不喜欢这个人，他不喜欢一切让他感觉到冷的人和事。
“荀先生这样的人物，也信长生吗？”谢遥问道。
“我对所谓的长生不感兴趣，但那本书我拿来有用。”
“若我们不给呢？”江凡问道。
“若你们不给，这片竹林环境还不错，是一个适合长眠的地方。”荀初平静的说道，却没有人敢质疑他话中的每一个字。
嗯……还是有人敢的。
江凡往前走了一步，隐隐挡在了谢遥的前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荀初，“荀先生的口气倒是不校”
荀初冷冷一笑，一掌便拍了过去。
经过这段时间，谢遥对于江凡的武功路数已经多少心中有数。
江凡的剑法很高，几乎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可以狠辣诡谲，也可以中正坦荡，全看他使剑时的心境。
可荀初的武功却更高，每每出招便直击江凡的破绽，虽然那些破绽都是转瞬即逝，但仍然存在。
在江凡和荀初刚刚开始一动手，江小楼就拉着秦天远躲得老远，这种神仙打架的时候，他们这些小虾米还是有多远就跑多远吧，稍微被波及到一点，绝对就是非死即伤。
秦天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打斗，这两人已经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知道江叔的武功高，却没想到竟高到那样非人的地步了。
张行四下看了看已经剧烈摇晃的竹楼，担心这样下去，房子会被打散架，便低声询问道：“公子，要不我们先出去。”
谢遥没有说话，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两人如何过招，荀初的眼睛始终的直视前方，没有任何波动。
就算再自大的人，也绝不会在与人过招时这样，所以就只有一个解释——
荀初的眼睛是瞎的。
这个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忽然，江凡被荀初的一掌击中，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肺腑隐隐阵痛，喉间更是有一股腥甜涌上，可这一下，却反而激起了他的戾气。
他眼神一冷，陡然间一股碧绿的寒气从右掌冒出，迅速的向上蔓延，剑柄、剑锋、剑尖，几乎在眨眼间，他手中的那把长剑便宛如一柄千年寒冰制成的利刃，仿佛只要稍一碰触，就会被冻结致死。
“寒碧决1
感受到那股寒意，荀初那冷峻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的愕然，他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跟谁学的寒碧决？”
江凡把长剑一挥，冷冷的说道：“你管我跟谁学的，要打便接着打。”
荀初听到他这么不客气的话，竟然没有动怒，而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说道：“不打了，没意思的紧，你们走吧。”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去，却忽然又停了下来，把脸准确的转向了谢遥的方向，说道：“喂，小子，你活不长了。”
谢遥蓦地一僵，心想着，这人是真的看不见吗？
“你周身血脉凝结，气息迟缓，一呼一吸间隐隐有寒气溢出，却明显和那小子修行寒性内功收放自如不同，而是中了剧毒。”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练得应该是纯阳内功，这才能勉强压制住寒毒，延缓发作，嗯，以你的年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也是个奇迹了。”
谢遥垂下眼来，挡住眼中的情绪，说道：“荀先生，好眼……好耳力。”
在狠狠的戳了人伤疤后，荀初转身向外走去，“这个世界上挤满了庸庸碌碌的无用之人，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有意思的人出现，却又大多活不长，真的是没意思得很埃”
他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声音却依然清晰的传了进来，“小娃娃们，阆州再见吧。”
谢遥早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只不过荀初的话让他想起了师父，一时间有些伤感，过了一会儿也就好了。
摸了摸肚子，他当先向外走去，说道：“走吧，找地方吃饭。”
可他还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人紧紧的攥住，往后一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你们先回去。”
抛下这句话，江凡揽着人飞快的消失在了其他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