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密录
江凡说道:“秦家虽然世代经商,但家主秦贾仁却是豪爽、仗义疏财的,喜欢结交武林人士,江南最大的镖局兴远镖局大当家陈师通、二当家陈师常两兄弟与他是八拜之交,范小小去秦家行窃时,好巧不巧的这两位正好在那做客。
范小小以神偷之名闻名天下,不过始终只是他的兴趣,可保护东西却是陈家兄弟吃饭的本钱,相较之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他被逮了个正着,虽然最后凭着卓越的轻功逃了出来,东西却也没偷到手。”
谢遥被他讲得故事勾起了几分的好奇心,饶有兴趣的问道:“所以,范小小要去偷的,到底是什么?”
江凡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彭祖密录》。”
“道家的那个《彭祖密录》?”谢遥挑了一下眉,心中隐隐的知道,“北斗”为何出现在此了。
彭祖是远古时代颛顼帝之玄孙,自幼修习道术、养生之法以及房中术,相传他至少活了八百年,甚至还将长生之法传给过殷王等人,据说其运行导气之法,可除身体一切病患。
彭祖最后是死了还是羽化升仙没有人知道,可那能让他活八百年的长生之术就足以让很多人心动了。
“江湖传闻,《彭祖密录》的最后一任主人是渝北王,他起兵被诛后,《彭祖密录》不知所踪,有人说是被落入了朝廷的手中,也有人说是被抄家的兵士私自扣留并高价卖了。”江凡揉着下巴道,“如今看来,应该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谢遥垂下眼来,回忆起当初那个混乱的时期。
那个时候,他刚刚执政,内有权臣弄权,外有突厥扣边,“北斗”也尚未建立,身体还是那般模样,对于很多事的掌控度远远不足,别说渝北王府被偷卖了东西,就算是有余孽逃了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他想完这些,一抬头,却发现江凡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位江兄,你在看什么?”
江凡向远处的秦天远所在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问道:“如果不出意外,那本《彭祖密录》就在那小子身上,谢兄就不心动吗?”
“《彭祖密录》在世间流传了已有上千年,可纵观它的历代主人,哪个真的长生了?”谢遥淡淡的说道,“若不是传闻中,那本书非金非银、非丝非绢,水不能浸,火不能烧,所谓的长生之术恐怕早就被当成了无稽之谈了,可就算如此,长生也太过虚无缥缈。不过,谢某倒是有几分好奇……”
他看向江凡的眼神中,带了几分的探究,“《彭祖密录》之事按理来说,应该十分隐秘,江兄竟如同亲眼所见,真是了得。”
江凡毫不在意谢遥的眼神,笑着说道:“这世间的事,只要是发生了,就总会被人知道,所差的不过就是早与晚罢了,我也只不过比别人早知道了那么些许片刻而已。”
谢遥问道:“看来,江兄对那《彭祖密录》也很有兴趣。”
江凡摇摇头,似真似假的说道:“非也,非也,我对长生可没什么兴趣,人生下来就是受苦受难的,几十年已经足够了,干什么还要给自己多找罪受?”
谢遥点点头,没再说话,也不去深究他话中的真假。
此时,那边的三艘连体船已经开始分开,幽冥楼和“北斗”的人纷纷将连接的绳索砍断,开始撤退。
所不同的是,一方被打得溃不成军,而另一方则是接到了命令。
“现在的这些杀手,武功不行也就罢了,还这么惜命,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江凡失望的感叹道。
谢遥再一次肯定这人脑子有病,直接开口赶人道:“事情既然已经结束,我就准备继续赶路了,江兄还是回到自己船上吧,以免江姑娘担忧。”
江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在下刚刚讲完那么机密的事情,谢兄就着急赶我走,未免有些太过河拆桥了吧?”
谢遥歪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我是否还要付上几许茶费,以感谢江兄的不吝口舌?”
刚才这人的故事说得还算精彩,如果真的想要些赏钱,也是可以的。
江凡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可谢兄却如此无情,让江某着实心寒埃”
谢遥这辈子哪遇到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忽然,上方传来了一阵掠空声,张行回来了。
他看到江凡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的警戒,向谢遥复命道:“公子,已经解决了。”
谢遥点点头,转头看去,只见陈师常正远远的冲他抱拳做礼,以示感谢,他抬手还了一礼后,便转身回到案椅前坐了下来,让人起锚继续前行,并没有想要靠过去跟对方寒暄的念头。
“谢兄帮得了一次两次,可帮不了三次四次,”江凡忽然说道,“幽冥阁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彭祖密录》之事也早晚会被捅出来,江湖上对此感兴趣的一定不少,陈师常的武功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如同小儿抱金过市,前途却是一片凶险埃”
谢遥的手在白菩提佛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动着,没有接他的话茬。
江凡接着说道:“谢兄两次击退幽冥阁,令其损失惨重,那帮杀手小心眼得很,说不定会找谢兄来报复哦。”
谢遥慢吞吞的说道:“那江兄最好离我远点,以免引火上身。”
江凡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住的点头说道:“是了,是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可惹不起麻烦,谢兄,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完,他不见作势,凭空而起,如同一只不畏阳光的鬼魅般,无声无息的落回了他的船上。
张行脸色骤然一变,低声道:“殿下……”
谢遥知道张行想要说什么,他不在意的说道:“他的武功的确在你之上。”
张行说道:“此人来历神秘,恐另有所图,奴才这就调派人手,来护卫殿下安危。”
谢遥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不用,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一时应该没有恶意。”
双桅船破开滚滚的江面,继续向前滑行,所过之处,留下来一道道的涟漪。
江凡的小船虽然不大,但速度却犹在双桅船之上,不一会儿就在江上消失了踪影,而秦家的那艘船却远远的跟在后边。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处渡口隐隐的出现在了前方。
金陵到了。
谢遥沿着跳板缓步踏上岸,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看上去毫不起眼。
张行手伸到马车的下方,缩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矮凳,他稳稳的放到地上,然后便退了两步。
谢遥撩起下摆,一脚踩在那矮凳上,弯腰进了车厢。
张行将矮凳收起后,单手撑在前室的木板上,微一用力,便坐了上去,执起缰绳,轻喝一声,那两匹通体乌黑的马就迈开步子,离开了渡口。
秦天远紧赶慢赶的上了岸,却仍是迟了一步,顿足遗憾不已,“谢公子又帮了咱们一次忙,这回竟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真是太失礼了。”
陈师常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的担忧。
这趟行程,比想象中的还要凶险,他们真的能把《彭祖密录》平安的送到地方吗?
金陵城中的一处庄院中,几株红梅静静的绽放着,大雨让那花瓣凋零了许多,可那仍留在枝头的,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的灿烂,一阵风吹来,满院盈满了暗香,混着那雨后泥土的芳香,让人格外的心旷神怡。
悠然的古琴声从院中的亭子里传了出来,弹琴之人似乎只是在随意的拨动着,可那琴声中旷远和清正,却足以让人的心神跟着安宁下来。
张行带着人来到那被厚毡围的严严实实的亭子外,静静的恭候着。
张行身后跟着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一身的白色文士服,浑身上下透着几分的儒雅,他的眼中却闪着浓浓的惊喜。
白衣男人心中暗道,真是太幸运了,竟然赶上殿下有兴致弹琴,要是让那几个人知道,一定会羡慕死他的。
过了一会儿,琴声慢慢的停下,一丝尾音消散在空气中,让亭外的两人有些怅然若失。
“进来吧。”谢遥的声音从亭子中传了出来。
掀开厚毡走进亭中,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张行和那白衣男人同时向谢遥行礼问好。
谢遥抬眼看向那白衣男人问道:“夜权,既然你也来了,为什么今天我在江上没有看到你?”
如果夜权在的话,今日在江上“北斗”绝不会落入下风。
“北斗”,分为七部,由夜枢、夜璇、夜玑、夜权、夜衡、夜阳、夜光七个首领每人分领一部,各司其职。
夜权恭敬的回道:“回殿下的话,属下也是刚刚才到的,之前是南京分部的负责人在得到幽冥阁已经动手的消息后,担心被抢先一步,才在属下赶到之前便先行动了手,没想到正巧跟幽冥阁撞了个正着,还遇到了殿下和夜枢。”
张行,便是“北斗”中的夜枢。
和其他五人需要执行密探任务不同,夜枢和夜璇两人的主要职责便是护卫谢遥和谢晟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