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桌
听到自家主人的话，少女眼睛顿时一亮，看向那太阴三雄的眼神，不像是看那刚刚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反而像是行了善事的大善人般，轻快的说道：“主人你说得没错，看来咱们以后应该多做点好事，才能多遇到这样的大善人。”
这主仆二人的对话，让大堂内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甚至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称那凶神恶煞的太阴三雄为大善人。
少女却不管众人异样的眼光，蹦蹦跶跶的就走到了太阴三雄的身边，上下的打量着他们，一脸天真烂漫的笑道：“三位大哥，谢谢你们了。”
姓赵的看着笑得十分可爱的少女，不知怎的竟有点心里发毛，他在江湖上横行已久，此时已经意识到也许碰到了硬点子，一边暗自警惕着一边仍在不三不四的说道：“小娘皮，是不是看上爷了，爷这就带你上楼好不好？”
听到这话，少女竟是没有半点动怒的迹象，她甚至还嘻嘻一笑，看上去天真烂漫极了，“想要我陪你们，倒也不是不可以……”
蓝衣男人慢悠悠的说道：“小舟，别脏了这屋里的地方。”
“知道了，主人，”少女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接着刚刚的话说道，“只要你们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话音刚落，她的右手中毫无征兆的闪过一道银光。
“锵1
格外清脆的一声撞击声，少女那手中突然出现短剑就和姓赵的刀刃撞了个正着。
“袖中剑。”姓赵的下意识的呼出声来。
一寸短一寸险，这江湖上能用袖中剑的大多都不是善茬。
“呦，看起来还有两把刷子呐1少女娇笑了一声，那把一尺左右的短剑在她手中舞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就在太阴三雄警惕着她下一步动作时，她突然转身向门外跃去，那轻飘飘的身姿就像是没有重量般，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如果有胆子，就跟过来吧。”
少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太阴三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们对视一眼后，一声大喝后，便齐齐的冲出门去。
今日他们三人如果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吓退的话，传了出去，太阴三雄恐怕就会变成太阴三熊，还混什么江湖，直接就可以回老家种地了。
“姑娘1
在少女跃出门去的时候，那个打抱不平的少年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陈师常连忙拉住了他，低声道：“天远，那位姑娘身手不凡，肯定能应付的过来，咱们还是不要掺和了。”
没见那姑娘的主子还悠悠闲闲的站在那里，半点没有担忧的样子吗？
看这主仆二人的行事，绝不是好相与之辈，他们一行人身负重任，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和他们打交道，以免节外生枝的好。
少年也是知道轻重的，听到陈师常的话后，便任由他拉着自己回去坐了下来，只不过一双眼睛仍时不时的看向门外，不经意间和那蓝衣男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只见对方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怔，正要回礼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收回了视线，抬脚向大堂的另一边走去。
谢遥专心的喝着酒，带着些辛辣的酒液划过咽喉，及至落到胃里，那生出了一丝丝的暖意似乎能让发凉的胸口也跟着暖起来。
刚刚大堂上起纷争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原位，唯独他这一桌似乎与世隔绝了般，没有半分的动静，一个倒酒一个喝酒，一个夹菜一个吃菜，和谐得很。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和在下拼个桌？”
谢遥抬眼看去，只见蓝衣男人站在桌前温和的看着自己，如果没有发生刚才那件事，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极有修养的翩翩公子。
“那边有空桌子。”谢遥转头看向右侧，淡淡的说道。
那里的确有张空桌子，虽然杯盘狼藉，但店家肯定愿意帮着收拾一下的。
蓝衣男人也同样看向那张桌子，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嫌弃，说道：“狗用过的桌子，就算收拾干净了，也倒胃口的很。”
谢遥认真的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他又左右看了看，发现整个大堂里就只有自己这一张桌子还能挤下人，便点了点头，吩咐道：“行儿，收拾收拾，给……”
“在下姓江，江凡。”
凡……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字，谢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给这位江公子腾一下地方。”
“是。”张行应道，起身将桌上的几碟菜聚拢在一起，空出了一半的桌面，然后转身向蓝衣男人客气的说道，“江公子，请坐。”
“多谢，”江凡道了一声谢，撩起下摆坐在了谢遥的对面，“敢问公子，该如何称呼？”
“谢遥。”谢遥答道。
世人只知有乾王殿下，至于叫什么所知者却甚少，到也不用刻意化名。
江凡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两个烧得格外旺盛的火盆，又看了看包裹着厚重披风的谢遥，问道：“谢兄很怕冷？”
谢遥端起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身体不大好，还请江兄见谅。”
江凡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店家见江凡落座后，立刻将热气腾腾的酒菜端了上来，态度殷勤得很。
江凡对店家客气的道了一声谢，便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似乎完全不担心那个少女的安危。
其他的客人在风波平息后，也都纷纷回了桌，这些人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见惯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遇到事情躲开，是不想引祸上身，但却也不至于为此惊惶不定。
转眼之间，大堂之内就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唯有那张堆满了酒菜的桌子，却没有人坐的桌子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见鬼的老天，这场大雨他娘的足足下了三天，还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过不了江不说，要是决了堤可就热闹了。”一个客人抱怨道。
“暂时应该还不会，昨日咱们来的时候，不是瞧见县令都带着官兵上了堤岸吗？”他的同伴回道，“而且这段堤岸是近年来新修的，肯定是没有人敢偷工减料，应该能多撑些时日。”
先头那位客人应道：“是这个道理没错，如果是十几年前，这么大的雨别说三天了，就是两天那堤岸恐怕都受不祝”
之前那个打抱不平的少年听到两人的对话，好奇的问道：“十几年前为什么会受不住，难道那时候的堤岸是纸糊的吗？”
“可不就是纸糊的嘛，”那客人回道，“那个时候若是朝廷想要修建点什么工程，或是发生大灾大难了，可都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发财机会，那银子从上到下一层层的往下剥，能真的用到实处的，不足十之一二，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修建堤岸，不是纸糊的又是什么？”
少年大感惊讶，不由问道：“律法如此严明，竟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时下的大齐，说是律法严明，其实已经近乎于酷厉，而百姓们对此却无比支持，只因这种酷厉针对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
下到地方县衙，上到中书省，只要是有贪污受贿以及渎职者，一旦被查明，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格杀勿论。
更甚者有剥皮、挑筋、断指、断手、削膝盖等等酷刑在等待着侍候那些贪官污吏，其狠辣程度即使在历史上也能排的上一二。
因此，少年完全不敢想象，大齐竟还会有贪官污吏横行，而朝廷却没有任何作为的时候。
那名客人说道：“现在的律法是十三前，乾王殿下刚刚掌权的时候修订的，他摄政的这些年，兴修水利、奖励农耕、减免赋税、惩治贪官、抵御突厥人入侵，可是实打实的为老百姓做了很多的好事，也多亏了他，我们这些跑商的也不用提心吊胆，唯恐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劫了财害了命。”
十三年前，朝局动荡，内有贪官污吏横行，外有突厥人的虎视眈眈，老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有那些实在过不下去的，自然就干脆落草为寇，干起了没本的买卖。
那个时候，出来跑商都无异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稍微点背的，轻则丢财，重的恐怕连命都得交待了。
正是经历了那段混乱的时期，那名客人才格外的感激让天下变得太平的乾王，就算那些读书人说当今施行的是酷政，可在他的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仁政。
而今，乾王还政于陛下，不再过问朝政，只盼他施行的这些政策不要有太大的变动才好。
谢遥在听到“乾王”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左手腕上的白菩提佛珠脱了下来，一颗颗的拨动着。
那个时候，父皇和皇兄相继撒手而去，渝北王虽然被他诛杀，而仍有不少余孽，他又身中剧毒，虽然能勉强支持，却虚弱的厉害，朝堂之上又全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架空他。
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怎么可能会被那些老狐狸放在眼中。
他既要想办法掌控朝政，又要想办法对付抵御突厥人的侵袭。
如若不是父皇驾崩前，将天下兵符交给了他，让他手握兵权，恐怕就真的是内外交困，穷途末路了。
有时候坚持不下去了，他甚至会想着，干脆就带着晟儿离开吧，这天下爱谁坐谁去坐。
可每当想起他那胸怀天下，一心想建立太平盛世的皇兄，以及对他寄予了无限厚望的师傅时，再苦再难他都必须坚持下去，就算……
就算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就算违背了佛祖的教诲，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也必须坚持下去。
“少年掌政，若不狠辣些，估计早就被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连骨头都啃了，那位乾王殿下当年过得恐怕是相当的艰难。”从坐下开始就在默默的吃饭的江凡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