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娘信得过你
长久的僵持下。
顾史慈母亲终究不敢接受这个沉重的消息。
他明明等着儿子回来给自己养老生孙子，可却等来了这个噩耗。
明明去年，那个傻儿子还在信里说，等退出军部的安置费到手了，顾清影的病就有钱治了……
“你们先等等，我找个人问问去……”
顾史慈母亲抹了把老泪，回过身，拉着那不知为何也一个劲儿落泪的顾清影的手，“闺女，咱找个人好好问问去，别被人吓着了，你哥怎么可能会死……”
两人步履蹒跚，朝着巷子外走去。
李青雀就站在巷子口。
他似乎早有预料。
顾史慈母亲走到李青雀面前，抹了抹通红的眼泪，先是平静开口，“小伙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着，才擦干的眼泪又滚落下来，难以掩饰。
万事尽量莫求人的她，终究又求了一次人。
只为自己儿子。
李青雀点了点头。
对方将手中的那份文件双手递过来。
“他们说我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小伙子你帮我看看这文件是不是假的，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不是我儿子的名字……”
李青雀郑重接过去，虽然他心里也万分确定，写的就是顾史慈的名字。
等接过文件的那一刻，一双粗糙的老手死死的抓住李青雀的双手，顾史慈母亲抬头，近乎哀求，“小伙子，那些人我信不过，我觉得你不会骗我一个将死的老太婆，我信得过你……”
李青雀微微点头，那双手才算是松开。
打开文件，白纸红字，盖着北军部的大印。
顾史慈，壮烈殉国！
李青雀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气。
“小伙子，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在骗我这个老婆子？”
李青雀微微摇头，紧闭双眼。
下一刻，
顾史慈母亲放声大哭，几乎晕厥过去。
李青雀喊来躲在一旁的秀秀，“扶大娘回去，这两日准备好史慈的葬礼。”
秀秀搀扶着母女两人慢慢走回巷子深处。
不多时，
报丧的四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见到李青雀，对其微微点头表示感谢，没有过多交流。
顾家的这种情况，这几人见了不知道多少次，当年战事最紧张的时候，仅仅是北军部一年就有数万袍泽壮烈殉国。
北军部最惨烈的几场战，每一场都战死数万人……
战死的袍泽遍布天南海北，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当家人听到噩耗之后，都不愿意相信……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
北域也逐渐太平起来，偶然会有一些小摩擦，终究也是凤毛麟角，不至于像是掩云关一役那般惨烈。
多亏了北鸿王，一人之力，将莽国大汗击毙，换来了北域未来二十年的太平，不然，依旧会有无数家庭会破碎。
可惜的是，北鸿王的下场，似乎比起这些战死的袍泽要更加凄惨一些……
当日傍晚。
顾史慈的骨灰被送到了顾家。
听闻顾家儿子战死的消息，整条巷子的人都不约而同纷纷来看望母女两人。
可事实上，也只能安慰一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邻居们自发的帮忙张罗架起灵堂，收拾顾史慈的遗物。
秀秀和徐野狐忙前忙后将这则迟来的噩耗通知给了顾家的亲朋好友。
李青雀坐在昏暗的客厅里，顾家未经修缮的老房子并没有客厅一说，只有面积不大的前堂，等架起灵堂后，也只能勉强供几人落脚。
他这才得知顾史慈母亲的名讳，赵娟芳。
此刻，赵娟芳如同大病一场，整个人憔悴不堪，只能躺在床上干哭，眼泪干了，只剩下让人听到就心碎的干嚎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心情……
期间，李青雀向着街坊邻居打听了当地的发丧出殡的习俗。
这才得知，要守灵三日，然后早上出殡。
入乡随俗，想来顾史慈应该能接受。
临近晚上，街坊邻居大多自行离去。
本来，按照习俗，主家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些自发帮忙的邻居吃点饭，事实上，大家都不想让顾家麻烦，或者说再‘雪上添霜’，都默默离开。
秀秀面色难看的回来。
李青雀看出几分端倪，开口道，“顾家的亲戚都不愿来？”
秀秀点了点头，颓然坐在门槛上。
两人背后，就摆放着顾史慈的遗照和骨灰，遗照上他是二十出头的腼腆样子，不苟言笑却带着几分傻乎乎的气质，两人终究不敢多看几眼……
事实上，顾家在本地的亲戚不多，一共也就两家。
只是，
在听闻顾史慈英勇殉国的消息之后，似乎都表现的很风轻云淡，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两家的家境比起顾史慈家都好上许多，兴许是怕顾家给自己借钱，所以这些年有意无意的疏远，可实际上，赵娟芳从未开口管他们借过一分钱。
这，大概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吧……
很现实，却总是让人那么心里不痛快。
“没关系，顾史慈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也是顾史慈的亲戚……”
李青雀缓缓收起钢笔，膝盖上的笔记本，整整齐齐的写下了许多街坊们告知的习俗和注意事项，当然，还有秀秀刚才提及到的顾家亲戚的事情。
秀秀点了点头。
不多时，徐野狐也急匆匆回来了。
葬礼的事情，徐野狐都安排好了，只是有一些事情需要找李青雀定夺。
正当徐野狐要询求李青雀意见的时候，赵娟芳在顾清影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已经嗓子沙哑的她，手里拿着秀秀特意给她带来的晚饭，尚没开封，赵娟芳将凉了的饭菜放在李青雀等人面前，满是歉意道，“辛苦你们了，这些饭菜你们别嫌弃，我没动过，你们要是想吃点热乎的，我给你们煮点面条……”
李青雀拨弄着面前火盆里的炭火，摇了摇头。
“今天多谢你们操心忙前忙后，晚上还得守灵，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赵娟芳满眼歉意的说道。
无亲无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只见，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抬起头，看向她，解释道，“大娘，我们也是顾史慈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