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刺伤
由于阎太傅那船已行至湖中心，阎府侍卫只得奋力划船以靠近案发现场。然而火势迅猛，一时难以突破，只得先舀水救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燕风驰与谢应淮并肩而立，直直地盯着那艘起火的船。
局面陷入僵局，跟随在谢应淮身后的阿兰挑帘而出，眯起眼看了半晌，忽然道：“指挥使，看那女子好像是周娘子！”
“不可能，”谢应淮淡淡道，“我昨日警告过她……”
话还未说完，他便觉得喉间一窒，脖颈陡然一紧，燕风驰大掌已然攥住他的领口，眸色森然，像是要将谢应淮剥皮拆骨，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是，周娘子也与此事有关系？”
阿兰被当场震惊得炸了毛，手按在佩剑上，壮着胆子吼道：“你、你想干什么！”
谢应淮却并未否认，睫毛敛去半数淡色瞳仁，看不清情绪，只低低道：“我告诉过她，北镇抚司会全权负责此事，让她不要再插手。”
“混账！”
燕风驰毫不留情斥骂道，仿佛面前那人不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而只是无名蝼蚁罢了。
他眸若寒星，毫无温度地盯上谢应淮的脸，一把将他甩了出去，宛若地府阎罗般居高临下，每说一字，气温便骤降一分。
“若是周飘飘有什么事，我明日就带兵拆了你那北镇抚司。”
阿兰一把接过他家指挥使，情急道：“你！”
只可惜他还不及再说些什么，燕风驰便转过身，一头扎入了水中，宽阔的背影在夜色中起伏，浮沉着向周飘飘那处去。
阿兰急道：“指挥使，那燕将军未免也太不留情面，就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
谢应淮摇了摇头，一双隼目紧紧盯着船上纷乱的人影，抿了抿唇，眉间笼上一层散不去的阴云。
船舱内，几人还在纠缠着。
阎太傅拔剑刺向阎诚之际，兰娘几乎是飞也似的扑过去，眼见剑锋已然挑近眼前，连尖叫都哽在周飘飘的喉咙里，只得手忙脚乱前去阻拦。
千钧一发之际，阎诚却陡然松了手，他拼尽全力探臂将兰娘拥入怀里，用尽全身力气侧过身，最后保护了他心爱的女人一次。
下一秒，剑身便直直地从他后心直贯穿前胸！
兰娘撕心裂肺道：“阎诚！”
当剑刃穿血破肉而过时，阎诚却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耳旁喧嚣无比，火光冲天，船身荡漾，他眯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尚东的小渔村里。
天朗气清，涛声阵阵。
他只是万千打渔郎中最平凡最不起眼的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日背着渔网，走起路来时，会浸满一衫海风。
而他小小世界里的最大欢欣，便是家中那个辫子粗粗的、笑起来摇曳生辉的姑娘。
阎诚远远地望去，兰娘站在渔船上，回眸一笑，海风便吹拂起鬓间发丝。她逆着光，就好像天上顶漂亮顶漂亮的仙子。
“诚郎，看我这身新衣，好不好看，你说话嘛！”
“诚郎，今日鱼捕的如何，累坏了吧？”
“诚郎，我为你做了最爱的鱼汤，快来吃饭了。”
“诚郎、诚郎……”
“诚郎！！！”
霎时，周遭火光映天，染红了半壁苍穹。阎诚猛地睁开眼，口中鲜血源源不断的溢出，那一剑挑破了他的心肺气管，如今连残破的气音都发不出。
“诚郎、诚郎，”兰娘捧起他的脸，徒劳地捂住他的伤口，喃喃哭道：“你撑住啊，你不要死，你怎么能抛下我……”
别哭啊。
我会心疼的。
阎诚张了张口，只是笑了笑，口中便溢出一股鲜血，他痛苦的弓起身子，只得勉强用口型道：“兰娘。”
兰娘泪流满面，赶忙凑到他嘴边，努力听清了阎诚的话，他说：
“我爱你。”
阎诚直直遥遥地看向远方，仿佛又看见了尚东的天、尚东的海。
还有那渔船上飘飘摇摇的身影。
兰娘。
他喃喃道。
尚东的阳光，好刺眼啊。
然而这边形势却不容乐观。
火势凶猛，船身已沉了一半，正源源不断地向舱内灌进水来。阎太傅拖着双腿，冷笑一声：“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那老夫便送你们在九泉之下相会！”
他暴喝一声，再度举起剑，便向兰娘胸口刺去！
“兰娘小心！”
周飘飘此刻什么也顾不上，只一心便向那银光凛冽处冲去。然而舱内湿滑，她一时不察，脚下便踩中一处水渍，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完了。
周飘飘认命地闭上眼。
还没做出什么事业，自己这条小命马上就殒命于此了。
在她意识仅存的最后几秒，只记得模糊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陡然出现在烧得只剩片缕的帘外。
下一秒，飘飘只感觉腰间被一股大力扯去，旋即右肩剧痛无比，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柴房，与蛛网为邻，以老鼠为伴。而自己正站在灶台前，上面的锅正氤氲冒着热气。
只见她掀开锅盖，舀出一碗热气腾腾地饭菜，小小的手端着碗沿儿，晃晃悠悠地走到柴火堆旁。
小脚踢开几块木头，便露出一个洞来。大约只容得下一只小狗通过。
飘飘慢慢地将碗放到狗洞旁，往外一推，便有一只拿着一半馒头的手伸进来。两人隔着墙，安静地吃起了饭。
过了一会儿，墙外那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第一次听，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已经听了无数次似的。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干粮，道：“我叫……”
我叫……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锦缎帷帐，和布面上的金雀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周飘飘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回家了。
最近昏过去的次数实在是有点多。
周飘飘深感自己的脑功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害，智力水平严重退化，包括多梦。
飘飘龇牙咧嘴地扶着脑袋想坐起来，却被右肩一阵剧痛绊住，又龇牙咧嘴躺了回去。
那日的记忆闪回似的闯进脑子里，高温、大火、兰娘，还有记忆最后，那个帘子外出现的高大身影。
不行，她必须要知道外面的情况。
“青罗，青罗！”周飘飘高喊道，尽管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仅仅只是张了张嘴而已，但不多时，便有一人推门而入。
她还不及看清进来的是谁，只顾自己絮絮道：“青罗，兰娘如何了，谢指挥呢，跑的那人抓到没有，还有……”
“还有，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那人冷不丁出声，飘飘这才发现并不是青罗的声音。
燕风驰弯下腰，俊美得如同天神下凡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凑了过来，深若寒潭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她：“周飘飘，你到底知不知道，要不是我那日正好赶上，你就没命了。”
“你就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
周飘飘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