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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晓庄铜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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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连山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蓦然发现,那干枯可憎的双手闪电般来袭,恐惧之下,猛地侧身跳开三尺,瞬息间抡圆了洋镐,狠狠地一下子击出,砸到了那人的胸口上。

    又是“砰”地一声,那人被这势大力沉的一镐砸得自棺中飞起,咕噜噜滚落到棺后的地上,再没了半分动静。

    这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一切,让三人着实惊诧,惊诧之余,却又有些后怕。棺中的尸身暴起伤人,怎么说都极不正常。阵阵旋风阴阳怪气的呜咽声,就连此刻那插在棺侧微蓝的火把,都满带着丝丝诡谲的异氛。

    “哎呀!他奶奶的!还真他妈有粽子!这人,不对,这粽子怎么不领人情啊!难道我们不是要救它?!”雷连山骂骂咧咧的说道。这话说出来,几分抱怨,几分强笑,却也多半是为自己壮胆。饶是他身大力大,平日百无禁忌,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了一大跳。

    然而,雷连山话音未落,随着棺边火把蓦的闪现出诡异的蓝光,又是一声剧烈的闷响,伴随着粗粝的一声长“嘶”,脆薄的棺盖竟完全飞起,一个丈余的长物,于棺后腾空跃起,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向李瞎子的……裆部。

    李瞎子虽则沧桑阅尽,知道火光泛滥,必定有易燃的气流晃动,然而他毕竟年老,眼看一个躲闪不及,呆愣在了原地。茅易心神一动,强扑上前,一个大铁锨侧扁着抡了下去。

    铁锨带刃,半拍半铲,却是极趁手的工具。只听得“咯噔”一声,那长物已经被茅易稳稳地定在了地上。此刻,那铁锨的利刃,也已经深深插入了那丈余长物的脖子里。

    茅易定睛一看,脑中“嗡”的一声,浑身小米粒般的鸡皮疙瘩瞬息鼓起。这是它最害怕的东西。这长物,竟然是一条大花蛇。

    此刻,碗口粗的花蛇虽是受了重伤,被茅易的铁锨死死钉在地上,身躯却仍旧不住扭动,蛇尾带风,啪啪的抽着铁锨,力道极大。

    原来,那棺中的声音、抬起尸身的诡异力道,正是这花蛇背后作怪。

    “吓死你爷爷了!”李瞎子被吓毛愣了,怒火中烧。两息之后,他反应过来,摸起一个洋镐,朝着蛇头就猛砸了下去。这一砸不打紧,竟然将铲断脖子的蛇头砸了下来。

    那花蛇虽然断了脖子,蛇头竟是不死。它吃了大痛,似是极为恼怒,拳头大的蛇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地一声高高跃起,腥风似箭,张开鲜血喷涌的大嘴,再次咬向李瞎子的大腿。

    李瞎子先前气昏了头,只顾去打,眼下自然躲避不迭。茅易欲要来救,也已然不及。眼看着双目泛红的狰狞蛇头,一口就要咬住了李瞎子的大腿。

    然而,就在他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蛇头受阻,径直被击了回去,连同一柄银白的飞刀,不偏不倚的钉在了一边的墓壁上。定住之后,那蛇嘴尚在一张一合,长牙咬着飞刀的薄片,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它再有力,却再也难以挪动分毫。因为这柄飞刀,就像是长在了墙上一般。

    由此可见,这飞刀出手的时刻、角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尤其是那股操控飞刀的腕力,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谁也意想不到,这飞刀的主人,这强悍的腕力,竟出自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此刻,这女子正静静的站在墓穴外,一身贴身的黑衣,几乎将她完全淹没在这如墨般的黑夜中。摇曳的火光映衬下,她面色苍白、眉眼如画,似非真人一般。特别是那一双如秋星般闪亮的眸子,让人一旦看过之后,就很难忘记。

    然而,此刻,她那双亮若秋星的眼眸,正静静的看着墓中狼狈的三人,不见一丝波澜。她冷哼一声,流露出一股轻蔑般的神情来。这神情,与其说是蔑视,倒不如说是漠然。而漠然,当然是对三人更高程度的蔑视。

    她,看不起他们。

    对于这点,茅易自然看得出来。非但是茅易,李瞎子也能感觉出来。其实,不只是李瞎子。就只单单凭那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就连真的瞎子,怕是都能感觉出来。

    雷连山斜倚着墙,咧嘴苦笑,没有说话。他竟然毫不在乎那女子的轻蔑,而是面带戏谑的看着茅易。戏谑,且意味深长。

    眼下,茅易自然认得出来,这女子,就是给自己送信的那位加长林肯姑娘。哦,不,是那位坐着加长林肯的藏姑娘。

    茅易低下头去,看向李瞎子。这倒不全是因为他莫名的有些惊慌,有些惊慌于触碰那女子的清亮目光,而是他惊异于李瞎子的反常表现。

    李瞎子受此惊吓,人没有回头,腿肚子倒似是先颤抖着转了过来。他抖抖嗖嗖的转过身来,见了那女子,竟是缓缓跪倒在地,俯身缓缓叩了下去,口中嗫嚅道:“谢师叔救命之恩。”

    他之所以跪了下去,也不知是因为他实在站不住了,还是出于对那女子的无比尊敬,亦或是恐惧?那女子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这不过二十余岁的女子,竟然是李瞎子的师叔?师叔不都是男的吗?!难道她也是个齐派土夫子不成?!无数个问号从茅易的脑海中闪过,他倒忘了去管那尚在不住扭动抽打的蛇尾。

    “易娃,小心!”伴随着雷连山的一声惊呼,茅易只闻得一阵刺鼻的腥臭,展眼间,那硕大的蛇身向自己缠了上来。此刻,那女子注意力正放在棺材上,她微一皱眉,正欲抬手时,雷连山暴怒的声音已然到了。

    “你这烂蛇,还不死!”随声而来的,又是一记重镐。“噗呲”一声,腥臭的蛇血四溅,花蛇终于再没了动静。

    雷连山说得没错,这的的确确是一条烂蛇。这条大蛇,浑身是疮,有新伤,也有旧创。它原本是一条白蛇,只因为身体各处,布满了陈陈相因的创口,使它脱了型,变了色。看上去,倒像是一条花蛇了。它身上的好些地方,已经早已腐烂,甚至有些地方,隐隐有蛆虫浮动。

    而这些伤口,绝对不是刚才造成的,而像是被某种小型动物啃咬所致。天长日久,日复一日的嗫咬,不知要多少天,多少年,才使这条丈余的长物变成了这副模样。然而,它却仍旧不死,只是日复一日的敲打着棺材,想要从里面出来。

    此刻,死亡,对它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么,咬它的,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小的东西,能令一条体长丈余的大蛇生不如死?而那种东西,此刻并未露面。也就是说,它,或者说它们,极有可能还隐藏在棺材里。

    想到此处,茅易背心的冷汗,不由又渗了出来。那墓中森然回旋的阵阵阴阳怪气的阴风,好似长出了无数手脚一般,紧紧包裹住自身的每一根寒毛。

    “这是个共生系统!”那女子缓缓吐出几个字,右手一伸,拖起洋镐,缓缓走向棺前。同时,她左手一动,也不知自何处捏来些碎屑,撒了两道赤红色的粉末,直到那蛇尸边。

    “共生系统”这几个字,一说出来,众人明白了。原来,那蛇幼年时期,通过棺底的孔洞。无意间钻进了棺材里。后来,随着它体型越来越大,于是再也钻不出来。再后来,又有一大窝什么东西在棺材底下搭了窝。于是,那大蛇靠着从孔洞里捕食棺下的生物维生。而那些棺底的生物,也通过棺底的孔洞啮咬蛇身,吃它的肉。就这样,双方结了血仇,彼此攻击,年深日久,自然暴戾异常。

    那女子径直走到棺前,始终关注着棺材下面,视众人如不见。她拇指一挑,四指旋即紧握镐柄,镐头抬起,“啪嗒”一声,将棺材震移开三尺,侧翻了过来。雷连山看得清清楚楚,这并是说她有多大的力道。一来,这棺材极薄,没多少份量。而且,她特别会用巧劲。

    棺中空空如也,除了磕出些灰黑色的腐臭秽物外,并无丝毫随葬品。棺底,七个两寸许的圆洞却并未被秽物堵死,反而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似是有东西经常出入。

    然而,真正令茅易的雷连山感觉恶心的,是那原先棺底所在的地方。那棺材底下,竟然是一个尺余宽的孔洞。孔洞中,一双双大大小小的眼睛,正发着莹莹赤光。这里,竟然有一大窝黄鼠狼,其数约有百余。

    棺底移开,这一大窝黄鼠狼看着茅易、雷连山等人,吱吱乱叫,似乎想要扑将上前。但它们却似是极为害怕周围的碎石屑,更害怕那女子。

    那女子见状,缓缓回身间,窝中的黄鼠狼呼啦啦窜将出来,彼此口尾相接,沿着那两道赤色碎屑中间,急速扑到那蛇尸上啃噬。顷刻间,臭血飞溅,丈余的蛇尸便只剩一根脊骨。

    此情此景,茅易和雷连山又忍不住吐了出来。这一次,他们吐得比上次还多,几欲吐出了苦胆来。此时,李瞎子浑身痉挛,似也被吓破了胆。

    那女子神态漠然的看着三个洋相尽出的男人,跨步走了出去。临出墓穴,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呕吐不止的茅易,毫无感情的说道:“还是不要去长山了,这点东西!”

    言外之意,这点东西你们都处理不了,还敢去长山大荒墓?

    茅易再次遭到了蔑视。他正要回话,那女子早已转过头去,复又冷冷的说道:“外面有汽油,烧了吧!”说罢,迈步向前,几步之后,便遁入了那如墨的夜色中。

    “……”

    “……”

    听着那瞬间远去的重机车的轰鸣声,雷连山没有说话,茅易只是嘴角动了动。对于此番自己再次遭到蔑视,他们只有六点可以说……

    ……

    ……

    准确的说,是六个点可以说。

    她来干什么?难道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去长山?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正好路过?那她要去哪里?难道是长山?还有,她是谁?他是藏姑娘。那么,藏姑娘又是谁?

    带着万分的疑惑,茅易和雷连山把那已然干枯的尸体泼上汽油,点火烧掉了。不论是谁,犯过什么弥天大错。而今,几百年后,也该安息了。

    “奶奶的,这一群大黄耗子,看得我真他妈恶心!”说话间,雷连山把剩下的汽油全都倒在了那一群被赤屑困住的黄鼠狼和蛇骨上。一个火把扔将下去,窝中吱吱乱叫。

    一只只被火烧着的黄鼠狼带着浓烟,先是在窝里打转,继而向洞穴深处钻去。身上沾满了汽油,想不死,是不可能了。然而,这些小兽,即使在面临死亡的恐惧时刻,也没敢跨过那一道纤细的赤屑去。

    “这是掺了朱砂的礞石,据传,能阻隔阴气极重之物,很是难得。”雷连山说着,把那些赤屑从地上刮了起来。

    待大火渐息,茅易和雷连山架起仍旧战栗不已的李瞎子,磕磕绊绊的到了沟上。此时,折腾了大半夜,待众人回到路上,满天的乌云已经散却,繁星漫天,夜风飒爽,东南天上一弯残月,正散发着迷离的意味。

    清风明月,了无波澜,最能静心。饶是如此,众人心中,却仍旧是一阵阵止不住的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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