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代价
“赌什么？”
“就赌唐念愿不愿意嫁你。”
忽的上空雷声大作，一道闪电降下，霎时间照亮了二人杀气腾腾的脸。
不出所料的，雨开始下起来了。他二人皆没打伞，也不躲雨，就这般互相对峙着，任凭雨水冲刷。
片刻，密集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一群黑压压的人压着一个丫鬟站定在路离的身后。
“王爷？王爷救救奴婢！”那丫鬟透过满脸雨水看清了对面的马上之人，激动地开始呼救。
穆云亦认得那个丫鬟，是唐念身边最亲近的那个，好像叫什么……鱼儿？
那又如何，穆云亦依旧冷眼相看，丝毫没有要救的意思。
“你想怎么样？”他冷声问道。
路离嗤笑一声：“我准备，拿这个丫鬟，换唐念。”
闻言，穆云亦也冷笑出声：“用一个丫鬟，就想换唐念？”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我不是让你决定，而是让唐念决定。”路离微微抬起头，目中流露出了挑衅之意，“我相信她那般柔软的心肠，即便是用两个她自己换，她也定会愿意。”
说罢，他抬抬手，示意那些人将鱼儿往丛林外带去。
唐念的性子，穆云亦是了解的，她那么多次救人的先例，他也是清清楚楚的。这选择若是让唐念来做，结果如何，他现在就已经有了结论。
倒不如……
穆云亦缓缓抬手，拉弓，箭头对准了那个正被人胁迫着往前走的丫鬟。
------
“奇怪，怎么人都没见着啊？”三人在丛林里骑了半天，只淋了一身雨，半个人影都没遇到。
“那个是……”璋言指着不远处正在晃动的草丛，“好像有个人。”
他们骑近一瞧，果真，旁边还拴了一匹马。
“喂！是有人在里面吗？”璋言率先喊道。
草丛里探出了一个人头。
“诶？你不是……”唐念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方才在外头跟在穆云亦身侧的那个新锐将军。
“唐小姐！”那将军恭敬道，随后站起身来，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上拎着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
见着有血，唐念赶紧移开目光，直到他将兔子整个塞进猎囊。
“这位将军，你可看见穆云亦了？”唐念急忙问道。
他皱着眉头四处望了望：“臣同王爷分开不久，王爷好像是……往那处去了。”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他们一同向这个将军道过谢，然后往他说的那个方向前进。
“有脚步声。”小呆敏锐地捕捉到了前方的声音，“很多。”
他们马上加速前进。
近了，唐念看到了那群黑压压的人，他们中间还压着一个女子。不过，这个女子怎么这么眼熟……她好像是……
“鱼儿！”她脱口而出，手一松，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下一秒，一支利箭穿过鱼儿的身体。
唐念浑身一抖，向放箭那人望去——他们隔着层层雨幕对视着，距离没那么远，却好像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唐念狠狠咬了咬牙，果断地下马，往鱼儿那处跑去。
“嫂子！别去！”璋言率先回过神来，想驱马去追也迟了，唐念已经推开那群人，孤身跑去了鱼儿身边。
“小……小姐……”鱼儿嘴唇煞白，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胡乱地贴在脸上，这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唐念颤抖着跪下，将她的脑袋轻轻扶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她不是没看到鱼儿胸口处，插得严严实实的那支箭，她只是不敢看，更不敢再去面对那个射箭之人。
“去。”路离低声对旁边拿着个箱子的人命令道，那人立刻赶去了唐念身边。
“小姐，小人是大夫，这丫鬟的伤就交给小人来处理吧！”那大夫说着便打开了箱子，拿出里边的工具，熟练地操作起来。
“请……请一定要救好她……”唐念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人一定！”那大夫连连保证。
深吸一口气，唐念借着地板的力站了起来。
此时，路离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们面对面站着，不过三步的距离。
“路离，这一箭之仇，我记下了。”她袖口里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抠进肉里，持续存在的痛觉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害怕不要服软。
路离的眼神冷漠，声音更是毫无温度：“这一箭，可不是我射的。”
“我知道。”唐念死死盯着他，“可这局，是你设的。”
“我只是在帮你看清人。”他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抬脚往唐念的方向走近了一步，身周的气压如饿狼一般扑向唐念，“还有，算是你失信和背叛的代价，之一。”
唐念垂下眸子，一时不知怎么回他。
是的，若没有今天这一出，她大抵永远都不会知道，穆云亦是如此嗜血无情之人。对于与他毫无干系的人，竟然可以如此不带犹豫地痛下杀手。
而她也确实失信于路离，这她无话可说。
“你若跟我走，一切便一笔勾销。”路离的话幽幽传来，将那段噩梦般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重演了一遍。
“不可能。”她想都没想，拒绝的话便从嘴里出来了。
路离脸上的寒意更深一层：“你莫不是还要与那穆云亦好？”话是咬牙切齿的。
唐念的眼眶渐渐变红，她狠狠咬了咬下唇，凌厉的目光射向层层人群外的穆云亦：“更不可能。”语气是决绝的，但仔细听，能听出些哭腔。
已经跑到穆云亦身边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皆不好看。
空气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除了风声雨声，再无其他声音。
半晌，穆云亦紧绷着的背骤然松下：“杀。”他说。
身后三人顿如离弦之箭，与冲他们奔来的人厮杀在一块儿。一时血溅四处，倒地声尖叫声不断，唐念痛苦地合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周遭的这一切。
而穆云亦下马，缓缓向唐念走去。
“你休想……”路离抬脚便要挡在唐念身前，却不料三把剑已然直指着他，将他围在了中间。
穆云亦在唐念跟前停下，看着面前那个双眼紧闭，因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而微微颤抖着的女孩儿，心里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着。
“对不起。”他朦胧的声音也被雨打得湿漉漉的，叫唐念听得不真切。
她知道穆云亦就在眼前，但是她不敢看。她睁开眼，只是看着地面。
“不必说了，就到这里吧。”唐念嘴唇颤抖着说出这一句。
如此难看的收场，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她已经幻想过了他们的未来，也准备好了同他一起迎接新的生活。但这一切，却在这个腥风血雨的雨天，草草收场。
“你的意思是，要退婚，是吗？”
唐念点头。
“那我们的那件事……怎么办？”这是他最后的筹码，只有他们俩知道的那个秘密。
“反正也回不去了，就这样算了吧。”唐念的声音是无力的。她是很想家，她是很想离开这个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世界，但是现在她真的累了。
时间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穆云亦的一声“好”才从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
在几声呼叫声中，唐念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叮叮——
一个新的好友请求。
唐念轻触屏幕，看了眼来人的申请理由，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沧山娱乐？”唐念赶紧点了通过，然后紧张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沧山娱乐，去年年初成立。起初并不被人看好，但它用了仅仅一年的时间迅速发展，赶超了国内大部分的娱乐公司，跻身一流。因此，在行业内它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对方先官方地进行了一通自我介绍，随即发来一个合同。是的，很直接的甩来了一个合同，想签约她做旗下的艺人。
彼时的她正17岁，已经有了一次出道失败的经历。
就在去年，她所属的那个公司在出道之际告诉她她被替换了，理由是年纪太小。但事实上，与她同岁就出道的人比比皆是，这只是一个借口，她再清楚不过。而更让她伤心的是，替换她上去的，就是隔壁组一直对她照顾有佳的一个姐姐。
伤心之余，与那公司的合同正好到期了，于是她决定不再续约。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一度想要放弃，直到这个好友请求的出现。
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心田，将那熄灭已久的蜡烛重新点燃。
她马上就同意了，迅速与沧山娱乐签了合同。
进入了新公司后，她发奋努力，很顺利的在第二年，也就是她成年的那一年，出道了。
在那之后，她的事业蒸蒸日上，仿佛命运这把手在捧着她往上一般。
舞台一个比一个大，观众一场比一场多。
她身着华丽裙装，站在那高台之上，看向了只追随着她的那道白光的尽头。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道白光之下。
他背着光，很遥远，但是望着他的唐念却忽然心跳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