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抉择
放学时，楚今河很快出了校门，几乎算得上是跑了。
今天他和那帮人约好的，不能迟到，还得留些时间赶回家，不然会让妈妈生疑。
林弃和顾斯墨并肩出来，远远的，顾斯墨好像看到了楚今河匆匆而去的身影，不过他也没太在意。
巷子越走越深，在一盏孤灯处，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背着书包，低着头，仔细看，他在发抖。
害怕什么？
头顶是光，四周是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好的人还没有来。楚今河知道，他们大概就是故意的，那样一群人向来喜欢玩弄他。
夜色越来越深，渐渐的，就要看不清远处的建筑物了。有几个人影从黑色里走出，像是楚今河心里的恶魔，事实上，他们确实是的。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家长们口中的不学无术，老师嘴里说的地痞流氓。
楚今河还在出神，那群人已经走到他跟儿前来了。
“怎么，今天终于有钱了？”恶劣调笑的声音，是他每每午夜梦回的恶魔。
“嗯……我，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啧，最后一次啊。”为首的那个把头低下来，靠近楚今河，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满怀恶意的，盛满肮脏的！
“你听谁同意了？”
楚今河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你！我们明明说好的！”
“哈哈哈，说好，流氓的话也能信？”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竟然这么天真单纯。
“我……我们通话，有录音的！”
“啊……录音啊……”
楚今河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来，要把证据给他们看。谁料，刚解锁，就被一个外力拍在地上，碎了。
楚今河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手机，头顶上的路灯一明一暗，似乎很快就要撑不住了陷入黑暗。
他的手脚冰凉，心头滚烫的热血渐渐冰冻，不知是这天气作祟，还是人性玷污。
“啧，呆着干嘛，钱呢！还要我亲自问？”那人显然很不耐烦，像楚今河这样的“好学生”，他们见一个恨一个。
“不是还好学生吗？这么呆，还不上道，该做什么还用我们教？”
四周如恶魔般嘲笑环伺，楚今河麻木的掏出之前准备好的递过去。
“啧，”楚今河被他刚给过去的东西拍了一下脸，“这么点，你打发谁呢？”
“你们明明说了……”楚今河适时住嘴，这群人就是不讲道理的。
“呵，你不是说了要住校，那怎么着也得把你住校期间的份一并交了吧。”
“你，你们……！”
“怎么，不服气啊？”他戏谑地看着楚今河，眼底不加掩饰的愉悦，看吧，这样的“好学生”，不也只能活在他们的恐惧里！
“为什么……为什么……”楚今河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问他们，还是在问自己了。
他只知道，那群人笑得更加猖狂，毫不遮掩，对他的不屑，鄙夷，甚至侮辱。
他都已经很努力，很小心地活着了，为什么偏偏还要遇上这样一群人？他知道，从他第一次妥协开始，就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万丈深渊。他一面煎熬，一面祈祷，可惜，无人救他。
“喂，快点，别啰嗦！你身上肯定还有吧！”他们没客气，直接上手来抓楚今河的书包。
楚今河死死拽住，被其他人一把推开，书包带断了，他摔在了地上。
看吧，这样一群人，神情这么自然，跟黑夜里的恶魔一样丑陋！
楚今河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大概人到了临界点都是无觉无畏的，他第一次反抗了。
下场不是很好，一对多嘛，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他甚至想，干脆就这么结束了也挺好，什么都不用管了，什么也不用想了，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是个多么重要的人。
楚今河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一道劲风吹来，前一秒还在殴打楚今河的人，下一秒就被踢翻在墙角。
楚今河努力睁眼望去，竟然是——林奕之！
“我艹！什么人？！”
林弃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不爽。
那群人还在叫嚣，让他别多管闲事，恶狠狠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林弃淡漠地看着，没看清地上的人是谁，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前世被师父放到贫民区的时候。
所以，林弃没跟他们废话，速战速决。
“哎呦呦呦……”倒了一片，哀嚎也一片。
楚今河没想过会有人来，更没想来的人会是他。
“还好吗？”林弃朝他伸出手。
楚今河看了一眼，没接受，自己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楚今河！
“那个……你没事吧？”
“用不上你关心，好的很。”
“哦，那就好……”
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很可笑吧！”
林弃疑惑：“什么？”
“你不是该和顾斯墨一起走吗？”
“啊……是……”
“呵。”
林弃怎么感觉怪怪的。
“那个，你不回家吗？我来之前报警了。”
楚今河神色一顿，然后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楚今河没说话，他在思考这个提议，“谢谢。”
他大概在这个时候开始，学会了和林奕之和解。
没再多说什么，楚今河强忍着身上的痛，缓慢地走出了巷子。
他走后不久，暗处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警察马上就到了。”
“哦，”林弃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就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人是楚今河？”
顾斯墨点头，“嗯。”
他其实不知道楚今河经历的事，只是他们从巷子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身形，挺像他的，鉴于之前种种，他不好露面，所以等到林弃处理好了才出来。
“还好我们今天走了这条路，这些人也真是……”
顾斯墨点头应是，确实是幸好。
“也不知道，楚今河是怎么和这些人接触上的。”
“警察来了就知道了。”
“也是。”
林弃蹲在路灯下，盯着这群人，稍微有个想跑的，不是被林弃制住就是被顾斯墨拦下，直到警察到来。
从警局出来已经很晚了。
林弃想着这件事，跟顾斯墨说道：“哎，这件事，还要跟楚今河说吗？”
“他既然选择走，估计应该是不想再有牵扯了吧。”
“那他以后怎么办？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会把一切处理好的。”就当是，替楚今河对他的感情划下一个句号。
“行吧。”林弃没再管。
第二天，楚今河没来学校，那天过后，一直过了三天，林弃才再次见到楚今河。
他在一个小饭馆前被楚今河拦下了。
“楚今河？有事吗？”
“能麻烦你，跟我来一趟吗？”
林弃虽然有疑问，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直到了一处无人的偏僻花园。
“什么事？”
“那天……谢谢你。”
“哦，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楚今河又自嘲的笑了笑，“你的举手之劳……却是救了我一命。”
“没那么严重，你只是……一时走歪了……”
楚今河没看他，自顾自地坐下，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故意，将他的这段经历娓娓道来。
他说，他知道顾斯墨喜欢的人是林奕的那天，第一次跑去酒吧喝酒，打碎了别人的东西，被那群人讹上了。
他说，他其实知道那东西不贵，第二天就把钱送到那个地方，结果那群人不依不饶。后来，他又去了酒吧一趟，被一个猥琐男盯上了，还被那群人录了下来威胁他。之后，被那群人陆陆续续缠了好几次。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
林弃闻言，一皱眉。
他的介入好像让原本的轨迹偏离得有些厉害。算来算去，似乎自己的责任有点重。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林弃听见他说，“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惦念了他这么久，怎么偏偏他就喜欢上你了？”
林弃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皱的更深，“你就那么喜欢他？”
“是啊，你知道什么呢，从记事起到现在，十几年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那又到底是不是喜欢呢？”
“你什么意思。”
林弃很奇怪，要是按照原书剧情发展，主角的相识，相知，相爱，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竹马配竹马的剧本似乎也说得通。可从他穿过来之后的种种来看，就很奇怪。
第一，顾斯墨对楚今河似乎并没有那么深的挂念，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第二，楚今河和顾斯墨两人分开，不过七八岁，那么小的小孩，怎么就有这么坚定的喜欢？
第三，顾斯墨转过来之后，他和楚今河之间似乎也没有产生多大的火花，为什么楚今河的喜欢反而越来越深？
怎么看都是单相思，哪里还有原书当中双向奔赴的影子。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世界意志。
是原书的设定，让楚今河只能喜欢顾斯墨。
“你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里，只有顾斯墨吗？可你们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记事的时间可以说是很短，那为什么你这么坚信自己就喜欢他。”
“你……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所以我感觉很奇怪。”林弃又说，“在顾斯墨没有回来的这些年里，追你的人不少吧，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严钧呢？他长得也帅，成绩也好，家世也不差，对你更不用说了，怎么严钧都进不了你的眼？”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干嘛要在那里瞎分析一波！”
“你犹豫了。”
“我没有！”
“楚今河，或许，你该好好想想，你这几年过的人生，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吧，你被顾斯墨框住了。”
楚今河睁大了眼睛，霎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
“你……你就是，再为你也喜欢上了顾斯墨找借口。”
林弃看着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
“唉～或许是吧，”林弃自己都说不好自己说的这些，是不是在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总之，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再麻木的活着，退出来，也许就有更好的结果呢。”
“用，用不上！”
“唉，随便你吧。”林弃打算离开，“对了，那件事已经摆平了，顾斯墨弄的，你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今河看着林弃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僵坐着出神。
是这样吗……
林弃没把这件事情和顾斯墨分享，因为他在某一时刻害怕了。
既然楚今河都是因为世界意志才这么魔怔的喜欢顾斯墨的话，那顾斯墨呢？他会不会也因为世界意志而喜欢上楚今河呢？
他的喜欢究竟能不能改变这一切？
但或许，根本用不上林弃来告诉他，顾斯墨自己就能知道林弃和楚今河见过面的事了，因为，他也被楚今河堵了。
“你找我有事？”顾斯墨还是那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楚今河认真看了一眼顾斯墨的眉眼，当真是半分情愫都没有。
“我来跟你道个谢。”
顾斯墨皱眉询问：“什么？”
“林奕之说了，那些人你替我摆平了。”
“哦，举手之劳而已。”
楚今河笑了，“举手之劳，又是一个举手之劳……还真是……”
“还有事吗？”
顾斯墨对自己好像都是这么一副没耐心的样子，自己怎么早点没发觉呢？
楚今河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想问你，我们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顾斯墨看着楚今河越来越疑惑，还是礼貌地回答他的问题，“嗯，记得一些。”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很要好的。”
“是吗？”说实话，顾斯墨认为那还不是“要好”的程度。
“你后来走了，我几乎天天去应奶奶那问你的消息。”
“……”
楚今河也不是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离开后就没有想过我……这个玩伴吗？”
“抱歉。”
抱歉，就是没有。
“哈哈，也是，这才是你的风格。”抹了把脸，楚今河继续问，“那你为什么突然转来俞城？”
这时，顾斯墨的脸色才是真的难看了起来，眉头深皱，“这个，应该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顾斯墨，好歹小时候一起长大，看在我念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要个解释，不为过吧，就算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楚今河看着顾斯墨的眼神特别坦然。
“为了找一个人。”
“找人啊，那你找到了吗？”
顾斯墨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起来：“找到了。”
“是林奕之？”
顾斯墨没说话，但楚今河知道，那是默认。
为了找一个人，而那人是林奕之。可是，怎么会呢？楚今河兀自发笑，再怎么说不通也跟他没关系了。
“我知道了，顾斯墨，祝你得偿所愿，再见。”
顾斯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真诚地对他说：“谢谢。”
楚今河潇洒地转身离去，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再见！”
只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滑落，至此，少年的情感正式划上了句号。
他或许没那么喜欢，但他真的喜欢过。
后来，俞城一中传来了消息，楚今河转学了，连着家也搬出了俞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弃心中一阵恍惚，剧情似乎重叠了，又像是朝着新的方向发展了。
原本转学的人应该是林奕之啊。
世界意志……
或许，他该重新审视这段穿书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