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星河入怀
一阵恍然，
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乐曲消失了，
四周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方才睁开了眼睛。
原先那散发着不祥的黑色，此刻也已被一片猩红所取代。
一轮妖异的血月挂在天空上，重新点亮了古宅四周的景色，映出一段阴影。
围着方才盛开的花海，也同样被暴露在了这片猩红妖异血月下——别样的月光，将花海中的白玫瑰，描上了一抹醉人的酡红。
此情此景，令方才感到有些熟悉——
他眼下所处的空间，正如数月前，他与【贪婪】的第一次相遇！
……
然而……
出乎方才意料的是，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人，既不是那位【贪婪】，也不是戴着鸟脸面具的【死亡】。
而是一位带着绯红色面具的小男孩——
男孩的那张面具，与鸟脸状的【死伏谜面】有所不同，只是挡住了男孩脸庞的眼鼻部分。
男孩沉默地伫立在阴影当中，抬头迎着月光。
他从身旁的花丛中，取下了一片绯红色的花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男孩望向方才：“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好久……”
不知为何，方才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他眉头紧锁，脑海中思绪万千。
“你是谁？为什么在等我？”
“你也是哪位神使/魔将么？”
望着男孩脸上的面具，方才犹豫一番后又道：“还是说……你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判官】？”
“都不是……”
男孩以手掩面，叹了口气。
“那你是谁？”
男孩绕着方才转起了圈。
“别白费心思瞎猜了……毕竟，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应该感受得到——当你与我在这片空间里交谈的时候，现实里的时间并不会被冻结……”
他停下脚步，指了指方才怀中的朵朵。
“【死亡】，已经在蚕食你怀中这个女孩的生命了。”
“虽然她的生命力异常的顽强……”
“只可惜这份令人惊叹的执着，在【死亡】的面前——却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不值一提。”
男孩用一个俏皮的语气，将残酷的真相再次摆在了方才的面前。
“也就是说，她随时都可能被【死亡】吞没，悄无声息地死去哦~”
“你说……”
男孩摊开手心，吹飞了先前采下的绯红色花瓣：“这个‘随时’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
“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显然，方才被男孩那轻飘飘的态度给彻底激怒了。就像某根牵挂理智的弦，被人硬生生地扯断了一般，他大吼道：“快告诉我怎么回到现实世界里去！！”
而男孩却对方才的怒火不理不睬，慢条斯理地说道。
“温馨提示一下，倘若你现在就这么出去，不仅救不了那个小女孩，反倒会白白送死哦~”
“我在等你，而你却在——等‘死’吗？”
“你该不会以为，不过是一阶学徒的自己，能够战胜那位来自通天塔第三层的【死亡】吧？”
“你——”男孩双手捧着自己娇嫩的脸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
“你说够了没有？”
“别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方才的眼神愈发冰冷，颤抖的声音中，压抑着绝望和愤怒。
“死就死吧！我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吗？”小男孩微笑着反问了方才一句。
“那可是【死亡】哦~”
“心跳终止、呼吸消失……”
“意识将会坠入未知的深渊……”
“故事将会迎来惨淡的结尾……”
“更重要的是：那些在乎你的人，或是你在乎的人，你的挚友亲朋，也都可能会为你的【死亡】感到伤心……”
男孩的脸上笑容依旧，而他的话语好似有牵动人心的魔力。
“真的，不在乎——”
“……吗？”
……
望着男孩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方才张了张嘴，却开不了口。
因为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地颤抖，并以此表达着抗拒——
方才……犹豫了。
……
“哈哈哈。”
小男孩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中好像有讽刺的嘲笑，也好像有同情的慰藉。
“无需自责，畏惧【死亡】是生物的本能，是最纯粹的欲望！”
“圣贤说——众生之苦，在于放情纵欲……”
男孩语锋急转：“可要我说——这就是放屁！”
“战胜本能，说得轻巧。”
男孩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倘若本能真的能够那么轻易就被战胜的话——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春宵苦短’这个成语了。”
方才眉头一皱，嘴角一抽：“你小小年纪怎么还懂这些？”
“你……”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不也还是个未成年吗？”
……
正当方才对小男孩那隐有深意的笑容，若有所思时，
一支毛笔，
忽然浮现在了方才和男孩之间——
这支笔怎么又出现了？
冥冥之中，方才能感受到，这便是【贪婪】送给自己那支毛笔。
而与小心翼翼的方才不同，那男孩好似漫不经心地伸手，想要握住它。
方才下意识地开口劝道：“危险！别碰它！”
可这熊孩子并没有听从方才的建议，将那支毛笔牢牢的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然而……
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孩冲着大惊小怪的方才笑了笑。
“自从你获得祂以后，你就一直在抗拒祂……你担心这是件危险的东西，所以迟迟没有和祂签订真正的契约。”
“也正因你的抗拒，祂一直压制着你精神力的释放——而这便是你这几个月来，御兽境界止步不前的真正原因。”
“但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只要你握住祂以后，一切都会改变！”
男孩将那支笔缓缓地递到方才的面前，稚嫩的声音悠悠响起。
“握住这支笔——”
“你将战胜你的恐惧。”
“你将掌控你的欲望。”
“你将从【死亡】的阴影中活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
男孩笑了笑——先前被他吹飞的那片花瓣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心。
“她，也会复活。”
男孩声音并不响亮，却直击了方才心间最柔软的要害——那层窗户纸，应声而破！
接受？拒绝？
实际上，对于此刻的方才而言，这并不是一道可供思考的选择题。
如果真的能救回朵朵的话……
方才觉得嘴唇发干，伸出手去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而在彻底握住那支笔之前，方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手悬在了半空，怔怔地望着眼前男孩。
“你究竟是谁？”
为何会……对我如此了解？
“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你的。”
男孩轻笑着，将那支毛笔塞入了方才的手中。
紧接着，他缓缓摘下了那副覆在自己脸上的面具。
方才呆呆地望着小男孩的双眸——那是一抹异常熟悉的，猩红如血的颜色。至于他的容貌……则与小时候的自己如出一辙。
“我会永远追随你……”
“因为……”
小男孩伸出双臂，环抱住了方才的腰际——就像一道影子，投入主人怀抱一般。
男孩轻声道：
“我是方才……”
——我就是你。
-------------------------------------
方才再度睁开了眼睛。
无论是不祥的黑色，还是妖异的红色都已经消失了。
朗月当空，
方才眼前的世界，恢复了本来的色彩。包括身旁的玫瑰花，也复归了洁白无瑕的原貌。
夜色之下，
方才的双眸中，一抹血色逐渐亮起，他的眼中浮现出的是直面【死亡】应有的觉悟！
随着方才眸中的血色越来越亮，一阵狂风呼啸而起，直上天穹！
点缀于夜空中的星光，好似被这卷狂风搅乱，
如同奔流的江河一般，向地表倾泻而下！
星辰闪耀，夜幕璀璨——仿佛是一袭熠熠生辉的华袍！
与此同时，在洁白无瑕的花海拥簇下的少年，
仰面挺胸，敞开双臂——仿佛要将这袭浩瀚而壮美的“华袍”尽数揽入怀中！
于是……
在方才握住【贪婪】的瞬间！
在方才踏入二阶【御兽师】的瞬间！
在方才引来夜空中无数颗星辰注视的瞬间！
那久候多时的法则力量……
终于——
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