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徒弟没法教了
月初时,沈仲举和沈茂学又去了太原县,马良翰也一同去了。
三人既是一同参加院试,又是一同互结互保。
当朝童试的规矩,必须五生互结,且还要有廪生作保人,若有一人出身不对或作弊,那便要五生连坐,包括保人也要受到牵连,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被取消功名。
故而想要廪生做保人,人家也不会凭白干,不仅得身家清白,还得给人送钱送礼才成,所以刚入学的生童都想找个廪生当老师就是如此,没点关系,就连参加科考都是麻烦事。
但到了沈家和马良翰这儿,这事便不算事了。
不说沈进如今是位伯爷,不知多少人想巴结上沈家的关系,马文会如今也是个县官,家又是本地的,互结童生及保人自然是不缺的。
原本沈信中也是位童生,听陆观讲学一年多,那学识见解涨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他如今岁数大了,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斗志。
别说考秀才,就是考中了举人、进士又如何?
他就是当官都到了致仕年纪,还考啥考,不如让儿孙去闯闯看了。
这也是当年王升能名震山西的原因。
读书人不仅看功名,还要看潜力,越早中进士,便代表着官途越久,那发展空间自然更大了。
再有越是成绩佼佼者,越能在圣上那里留下印象,只要不是个昏君,自然懂得招贤纳士,一旦被上位者留意到,那官途自然会比旁人顺畅。
所以这官和官也是不一样的,有人困处泥涂停滞不前,有人却能青云直上步步高升,其中门道,懂的人自然懂。
沈桃点头:“嗯,大哥说,算着该是昨儿放榜。”
沈清轻笑:“也难怪堂爷沉不住气。”
沈信中虽自个没了斗志,可到底家里为了再培养出个秀才,费了数十年心血,早年便罢,如今沈仲举和沈茂学跟着陆观学了一年多,这次两人考中的希望很大,成不成就看这一朝,沈信中能坐得住才怪了。
陆佩华想了想道:“皇上新调来的山西学台何大人,是陈阁老的门生,只要二人的考卷不出差错,该会录的。”
沈桃疑惑看向陆佩华。
沈清却已经听懂了。
陆佩华口中的陈阁老,是新皇登基后任命的内阁首辅,名陈储,年已六十六。
这位陈阁老可不是一般人物,当年太宗还在时,他年五十时入阁,向来是朝中清流一派之首,即便后来皇帝换了两个,郭太后上了位,其也能在中周旋,阁臣的位置屹立不倒,一直混到宁王登基,可不是一般‘清流’能做得到的。
郭太后上位之后,大肆迫害朝中清流及不满郭系的臣僚,多亏陈阁老多方周旋搭救,才保住一批良臣性命,故而新皇登基后,便让陈阁老坐上了首辅之位,也是为拉拢朝中清流。
此人极懂隐忍,有谋略,且识时务。
如今新皇虽让其坐上首辅之位,但他毕竟岁数大了,当朝官员六十退休,就算大官能延至七十,也没几年好干了。
何况陈阁老智谋过人,该心知肚明新皇用他只是为了稳固朝中局势,新皇属意的下任首辅是谁,明眼人心中怕都有数。
以沈家和王家的关系,陈储这样识时务的人,不仅不会得罪,说不得还要卖些好来。
这般想着,沈清放下手中的月季花,去了后院。
后院这会陆观正在给沈策和沈坚讲经,沈进则在跟虞飞比划拳脚。
最近她生意上的事务多,孤灯整天外头跑,有时还要去外地,沈清都难得见着他人影了。
好在上次她状告高金宝的案子传开,吸引来一些人才,这虞飞才能闲下来。
一身青灰劲装的沈进,见沈清走过来便停下动作,虞飞见状也立马收手。
“阿清,有事吗?”沈进边问,边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擦了下汗。
“我找虞飞有点事。”沈清回了声,又看向虞飞:“你去趟酒坊,让人送五十坛酒来,猪要四头,羊要八头,鸡、鸭、鹅各送百只,还有鸡鸭蛋也让人送来几筐。”
她三月份开始酿酒,第一批玉米烧酒已经出了,按照当今的斤两算,一共出了六万余斤酒,最近陆陆续续出货,已卖了有三万余斤,一斤酒出货价二百文钱,都赚了有六七千两银子了。
主要今年山西少有酿酒的,她这批酒虽价钱贵了些,但也不愁卖,且人尝过她的酒的,都说口感醇香甘甜。
她可是为了酿出好酒,特意让人去寻了甘醇清甜的山泉水,好在清源附近也有几处山泉水,她找到的水源离清源也就三十余里路。
另外她的养殖场规模也起来了,如今她的养殖场养了百余头猪,百余只羊,鸡、鸭、鹅各有一二千只,另外牛、骡也有数十只,她专门在县里开了家铺子,卖这些肉蛋,虽利润不高,但百姓需求量高,每月也能净赚个几十两银子。
再说她搞养殖场,本质还是为了养榆林村的田地和消耗粮食残渣,今年她榆林村的田地收了回来,已经让人在田里及山头种植葡萄了。
她打算以后酒坊就主打葡萄酒,一来山西太原的地理位置本就合适种植大多品种的葡萄,二来她还是对酿制葡萄酒最熟悉。
她前世特意带了不少适合酿酒的葡萄种子,前段时间她让人买了些葡萄种子回来,又从系统背包翻出些赤霞珠、品丽珠、梅洛、霞多丽、雷司令等葡萄种子替换掉,让牛大雇了些农户栽种,这季节正合适葡萄种子发芽。
之所以种这么多品种,是因葡萄混种有利于预防病虫害,再则葡萄酒单酿、混酿各有风味,种了总不会白种。
虞飞记下后应道:“是。”
待虞飞走后,沈进问:“是家里要摆席?”
不然要这么多肉蛋做什么。
沈清:“是族长家要摆席,族长家的捷报估摸要到了。”
四月底时沈信中为了帮沈进庆贺,足足摆了六天流水席,虽沈清也给族长家提供了肉蛋,但族长家光是买酒就花了不少银子,她想给沈信中算银子他也不肯收。
今年的酒价不便宜,再摆次席,她都怕族长家要破产了。
沈进这才记起沈仲举和沈茂学去参加院试了。
他不由笑问:“你怎么这么确定堂伯和茂学哥能中?”
沈清瞅了他一眼,故意大声道:“陆伯父这般厉害,怎可能连个秀才都教不出来。”
偷听两人讲话的陆观不由轻‘咳’一声,讲经的声音更大了些:“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何谓‘诗教’,二位有何见解?”
沈坚思索了番,回道:“圣人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谓诗的最高境界是中和雅正,谓之‘无邪’。意谓《诗经》虽对君主之政治弊病有所讽刺,但态度委婉曲折,指下对上,不直指其事,采用温和、隐晦之法劝诫,归根究柢诗教化人四字:温柔敦厚。”
沈策闻言若有所悟:“这便是小妹所说,当形势比人强,不得鲁莽行事,低头当乌龟也未尝不可,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观听着沈坚的话还像些样子,一听沈策的话不由气得一摔书:“混账!‘诗教’是你这样解的?这些话你若科考之时写了出来,小心旁人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这臭小子竟将君主与臣子的关系比作‘形势比人强’?
还将‘温柔敦厚’的君子品质形容成‘当缩头乌龟’?
还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看是胆大包天!
沈策无辜眨眨眼:“老师放心,这意思弟子心里明白即可,科考时不会直白写出来的。”
陆观:……我放心个鬼!你明白个鬼!
他气得瞪了瞪沈策,又瞪向一旁无辜站着的沈清。
气煞人也!
这徒弟没法教了!
沈清默了默,旋即背起小手,迈着淡定的步伐走了。
陆观冒火的目光尾随着小丫头的背影:!!!
沈进、沈坚、沈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