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妹说了
围观的百姓若有所思。
有些个巧妇,瞧见剪裁铺出了好看的成衣,便会琢磨着自个做,有好看的款样、花样,也多不会吝啬同乡邻分享,从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那些人多是做来自个家穿用的,若是整日盯着旁人的手艺营生,靠仿制赚钱,且偷偷摸摸不与人言,那便是另一种说法了,怎么想都有些无耻。
马文会又回到堂案前坐下,‘啪’地一拍惊堂木:“大胆高金宝!你行滥之罪,事实证据清楚,按大燕律,凡造器用之物,不牢固真实,及绢布之属纰薄、短狭而卖者,笞五十,其物入官。你剽窃鸣人堂货品款样,谋不义之财,还公然宣扬,累及鸣人堂声誉,毫无廉耻之心,本官便判你同沈家赔礼道歉,你可服气?”
当朝对于奸商行滥者,有明确律法条文规定惩治办法,可剽窃货品款样,影响到旁人声誉,并无这方面的律法条规,除非是情节严重,触及了其他律法。
但明显品行败坏,不符道德礼法的,地方官也有对其进行教化及小惩大诫之权。
高金宝一屁股跪坐在地,万念俱灰。
笞刑,是一种以竹、木板等拷打犯人的刑罚,用来惩治轻微罪犯,虽比杖刑轻多了,但衙门里的刑罚就没有便宜人犯的,笞刑也能让人伤筋动骨的。
且他的生意也做不成了,还要向沈家赔礼道歉,谁知沈家要坑他多少银子。
他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马文会见他不答话,又问:“高金宝,本官问你,如此宣判你可服气?”
高金宝动了动唇,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作坊里生产的包,品质如何,他心知肚明,便是让他狡辩,他也说不出理来,何况有那么多人证在。
至于仿鸣人堂的款样,他同样心虚,马大老爷也没定他多大罪名,仅让他赔礼道歉,他若不肯,那沈家怕也饶不了他。
就连堂外候着的高伍及数十名妇人也有些心虚,他们虽只是在帮高金宝做事,可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一些妇人还担忧被高金宝连累,皆愁眉苦脸的。
沈进此时站起身来,看向高金宝,扬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妹说了,各行各业,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但既要竞争,也该堂堂正正地竞争,若舍义取利,得不偿失。掠夺为剽,偷盗为窃,你剽窃鸣人堂货品,需赔偿我沈家一文,累及鸣人堂声誉,再赔偿我沈家一文,你可服气?”
高金宝被沈进说得面红耳赤,可听到其后头的话,不由怔住。
就连高家作坊人等及围观百姓也怔住。
他们还当沈家想整死高金宝,谁知沈家如此大动干戈,竟只让高金宝赔偿两文钱?
再有沈进的话也让众人赞叹不已。
他们还当沈家记恨高金宝蹭着沈家的生意赚钱,谁知人压根不是,人家的话说得很明白,同沈家竞争生意可以,但不要剽窃。
高金宝回过神来,有些不信:“您说只让我赔两文钱?”
沈进:“只赔两文。”
高金宝面色复杂极了,既感到羞愧,又觉得庆幸,且还有些恼怒,这沈家如此大度,反倒更显得他人品卑劣。
沈进见其没有话说,又看向堂外高家作坊人等:“我妹还说了,沈家正是用人之际,有愿意跟着我沈家做事的,可到沈家作坊或铺子报名,我沈家向诸位保证,诸位付出的辛劳,必有所得,诸位赚来的银钱,必光明磊落!”
高伍看着沈进那挺拔的身姿,神情有些愣怔。
沈进这话是对着高家作坊之人说的,岂不是表明沈家压根不计较他们做了损害其利益之事?
高家作坊的女工也有些诧异。
衙门口等待高家女工的亲属,也大大松了口气,旋即又高兴了起来,看沈家的意思,并没有要追究高家女工的意思,且还要雇佣他们做工,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吗?
谁不知道沈家的工钱高,待遇好,听说就连在沈家作坊里的普通打杂,一月最少也能赚得一贯钱,年节还发礼品,过年休一个月的假还能白拿工钱!
李牧则瞪大眼睛看着沈进,眼神仰慕而向往。
沈进又冲马文会拱拱手:“县尊,余事劳烦您处置,我与舍弟及堂兄先走了。”
马文会忙起身回礼:“此乃小官本职之事,责无旁贷,伯爷慢走。”
沈进点头,旋即领着沈坚、沈策出了公堂,直接从大门走了。
围观百姓不由给三人让出一条路来。
待三人上了虞飞赶来的马车行远,众人才议论开来。
“原来这位就是沈伯爷,小小年纪器宇轩昂,行事光明磊落,果然出类拔萃。”人群中一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赞叹道。
“能入得了当今圣上的眼,又岂会是常人,不过沈伯爷口中的妹妹是何人?”
“听闻沈伯爷有一亲妹,年不过七岁。”
“你在同我说笑吧?七岁怎能说出那番话来?”
“兄台有所不知,家父同王家族长有些交情,听闻那沈家幼女确是七窍玲珑,比起王大人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嘶……当真?”
“千真万确。”
“……”
……
沈家状告高金宝的案子被传了好些日子,清源几乎是家喻户晓,还有说书人将此事添油加醋编成了故事,在山西各地茶馆里传播不提。
人人皆夸赞沈家大度,行事光明磊落,沈家不仅赚得一波好名声,就连鸣人堂的招牌也一下在山西打响了。
最近沈家的作坊和铺子也很热闹,每日都有不少人去询问招工事宜。
当然沈家也不是来什么人都收的,经考察确有能力胜任岗位,且做事认真负责的才会留用。
沈清除了作坊里又招了二三百工人,还特意招了些管理及售货人员,这些人中她打算挑出一些能短期或长期离家的进行培训,届时好分派到山西各县的铺子管理或指导业务。
至于是谁泄露了她作坊里的作业流程,沈清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一个好的商业模式,能被推广在沈清看来并非坏事。
她把‘剽窃’之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让人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做生意正当竞争可,歪门邪道不可。
越大的商人越是经受不住名誉扫地,想走捷径也要掂量掂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除了招纳人才,沈清还制定了一系列品牌化战略。
她亲自设计了‘鸣人堂’商标,问人定制了发票、印章及包装,每只包包及香膏脂粉还都编了唯一货号,包的货号就印染在里层,香膏脂粉则印刷在盒子上,再让专人记录,如此只要是从鸣人堂买的货品,凭借货号便能追溯到售货渠道及生产日期。
沈清还给沈伯文投了笔银子,让其在七里村开家作坊,她需求的香膏脂粉盒子多,干脆把这活交给沈伯文做,让他在村里招些木匠,也算给村民多添个营生了。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
这天早上沈桃来到村口,远远便看到身着灰色长褂的沈信中背着手,在村口小道上来回晃荡,不由抿唇一笑。
她推开沈清家的门,便见前院坐了俩人。
院里摆了张长桌,这会儿沈清和陆佩华正趴在桌上择月季花。
沈桃最近在跟陆佩华学做香膏脂粉,知道两人这是准备泡香油,回头做香膏要用的。
近两日天气有些阴冷,陆佩华穿了件湖蓝对襟褙子,挽髻上戴了支简单的白玉簪。
她见沈桃来了,美目微弯:“小桃来了。”
“哎,陆姐姐,阿清。”沈桃招呼两人一声,也坐下忙了起来,旋即又看向对面的沈清:“堂爷又在村口晃荡呢。”
穿着白绫斜襟短衫的沈清,小手拔着花瓣,抬眼冲沈桃笑笑:“算算这两日太原该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