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审判
对菲鲁特来说，待在房间里，听老师讲课和教导礼仪，都让她感到不适应，她渴望无忧无虑的自由生活，做个风一样的少女。
将书籍随意的扔在桌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不禁感叹着她曾经在王国的建筑上肆意飞掠的时光。
“哦～相比现在衣食不愁的生活，你还是更喜欢偷窃得来的东西吗？”
黑猫眼睛都不睁的淡淡问道。
“才不是呢，偷窃只是我营生的手段而已，毕竟我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些，不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去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菲鲁特叹了口气，她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和罗姆爷一起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现在愿望实现了，她却还不满足，果然人都是贪婪的。
少女走到一面可以照到她全身的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自嘲般的笑了笑。
过去她是什么样的形象呢？头发因为嫌麻烦，所以剪得很随意，身体也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娇小瘦弱。
而现在镜子里的的她，经过专业人士一个月的精心照料，总算是能稍微显现出与生俱来美少女的素质，穿着一身金色的礼服，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完全就是一个可爱活泼形象的贵族小姐。
“虽然我觉得不该这么说，但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意向的话，他肯定不介意出高价将你买下来吧。”
“切！所以我才说最讨厌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了，等我当上国王一定要让你们这些贵族全都滚下台去吃屎吧！”
少女气愤的大喊道。
“可事实上，你根本没想过要当什么国王吧。”
“呵呵，你以为我坐在这里是因为谁啊，混蛋！”
“你就一点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按理来说，那里本该是属于你的家，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本该是属于你的王国！”
“就算你这么认真的问我，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管理一个国家什么的，想想就麻烦死了。”
说完菲鲁特便化身为一条咸鱼，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黑猫盯着少女的一脸疲惫的样子，异色的双眸里居然闪过了一丝愧疚。
它缓缓爬到少女的背上，小小的猫掌在她的背上有规律的踩着。
“嗯哼～你，你在干嘛～”
少女埋在枕头里的脸上露出一抹享受的表情，口中发出轻微的娇喘。
“哼，我只是看你可怜，怕你累得坏掉了而已，才不是要帮你。”
黑猫一脸骄傲的仰起脑袋。
——
亲龙王国格露尼卡，作为魔女的沉眠之地，受到神龙的关照，这四百年来，一直风调雨顺，从未出现过什么重大的危机。
王都远处的地平线上，象征着战争与灾祸，伴随着罪恶与恐惧的亡灵大军正在缓缓朝着这个国家的王都进发。
他们迎着暴风雪的咆哮，脚下践踏的大地纷纷化作坚实的冻土。
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很快便发现了远方的尽头出现的异状。
“那是什么？”
有士兵大喊道。
闻言，一个王国的骑士登上城墙往远方看去。
只是看了一眼，骑士便双眼瞪大，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朝着后方大喊。
“关闭城门！全城警戒！”
刺耳急促的警戒钟声在王都内响起，这时有敌人来袭的时候才会敲响钟声，四面城墙的巨大城门被迅速关上。
生活在格露尼卡王国，安逸了四百年的人们，都早已经遗忘战争的残酷。
但在这一个普通人随时可能丢命的世界，战争在他们的印象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们随时都将要面对死亡。
没有人愿意死去，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
紧张与不安的情绪在王都里蔓延，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没过多久就变得死寂一片，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值班室内，莱茵哈鲁特听到城内响起的钟声，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涌起，这还是他得到剑圣加护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右手紧紧按住剧烈颤动的龙剑，快步向着城墙的方向而去，虽然他的心中闪过一刹那要不要回去保护菲鲁特的念头，但这个时候，整个王国更需要他。
莱茵哈鲁特，他的身上承担了太多的期待，不只是王国的人们，甚至是包括这个世界的意志。
所以他是正义的英雄，也只能是英雄。
他的实力毫无疑问的强大，在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完美，但他却只是命运囚笼里的一个奴隶。
他让千夜想到了某位高居于太阳天的存在。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没有理由的讨厌吧！
——
“呜～”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亡灵大军没有给王都任何交涉的机会，直接向城墙发起了进攻。
无数柄划破空气的冰霜长枪，被投向空中，而后如暴雨一般向着城墙上的守军射去。
威力堪比魔能炮的冰霜长枪根本不是普通的士兵可以抵挡的，只是一轮的打击，城头上便已经死伤惨重。
当莱茵哈鲁特来到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白鲸头上钢铁王座的千夜。
“只是王位竞选而已，用这样血腥的方式，即便你夺下王位，爱蜜莉雅大人就真的能安心的坐上去吗？”
“哈哈哈！灾祸因我而起，罪恶却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而且你这样的家伙又明白她什么？”
千夜身上的铠甲缓缓消失，在他的面前浮现出一本漆黑的书籍，他伸出双手捂住书籍的刹那，虚空之中伸出无数条漆黑的锁链将他死死束缚住。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又是罪？”
千夜一边说着，被锁链束缚的双手开始用力，似乎是想要撕碎面前的书籍。
“既然我们生来便是罪，活着便是恶，那个傻子一样家伙为什么还要对这样的世界抱有善意啊！”
锁链的束缚越来越紧，千夜的双手都开始在微微的颤抖，可他已经咬着牙，用力想要将那本书撕毁。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她的愿望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帮她完成才行啊！”
嘴角溢出一抹猩红的鲜血，千夜却只是微微歪着头，嘴角还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是怎样的笑？只是想要完成帮妹妹完成心愿，无论如何都要办到，有着绝对自信且傲慢的笑容。
漆黑的锁链越来越多，世界的意志碾压而下，想要将这个外来者驱逐。
浑身都被笼罩，锁链将他彻底吞没。
莱茵哈鲁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他无法理解对方在做什么，但他的内心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东西，那是一个正常的人所都有的东西。
漆黑的世界里，千夜的意识仿佛穿过了无尽的星界，看到了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一扇门户出现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当他转头看去，五扇已经敞开的门户静静的立在身后。每一扇门都代表着一个世界，和一段难以磨灭的回忆。
他并非是一个人在独守着过去的回忆，同样还有人抱着那些美好的记忆不肯忘记，还在等待着他。
爱，并非是太阳那般炙热，却每次都在感到寒冷的时候，温暖他的内心。
他没有办法做出永远不会离开的承诺，但爱却可以穿越无尽时空的阻隔，将他们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夜！”
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眼前似乎再次出现那道红色的身影，和她那做作的笑容。
“区区千夜而已，也不过如此嘛！”
“是啊，就这样输掉的话，恐怕连我自己也没有脸再去见你吧！”
漆黑的锁链忽然颤动了一下，随后“咔嚓”一声，猛的崩碎开来。
“既然，我即是罪恶本身，那么这个世界的罪恶也该由我来判定才对啊！”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书籍便被撕裂了一道缝隙。
“辨识善恶，那是最高的神明才能拥有的权柄，你不能……”
一道分不清男女的模糊声音在整个世界响起。
“去你喵的神明！相信那样的家伙，还不如呼唤我的名字！”
“真是傲慢的发言。”
“啊～这是对我最好的称赞！”
那道声音归于寂静，下一刻，千夜手中的书籍被他彻底撕开，书籍之上突兀的燃烧起了暗红色的火焰，将书籍烧为漆黑的灰烬。
灾祸彻底降临了人间，原本的规则被打破，将由罪恶来重新定义。
无数道他人看不见的黑影从人类的内心涌出，向着千夜的方向涌去。
此世之恶，将他所包裹，变成他的力量进入其体内。
千夜的背后自动长了两双洁白的羽翼，在这两双羽翼的下方，又有一对小了许多的羽翼在缓缓成型。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怀疑是天使降临了。
因为他此时正在散发着如太阳一般温暖炙热的光辉，那虚幻却又可以真实看清的面庞，带着这个世间最美的微笑，里面包含了爱与怜悯！
“就让我来肃清这个世界的肮脏与罪恶！”
第三对羽翼完全成型，千夜的背后浮现出一轮太阳，将大雪覆盖的世界都照耀得明亮了起来。
他右手一抬，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把散发着日曜光辉的长剑。
这一刻，他的形象几乎与太阳天上的那位存在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高高举起赤红的十字长剑，背后的六只羽翼完全展开，烈阳的光辉越发炽烈。
千夜再次睁开双眼，射出两道金色的光辉，他的眼中不再有任何的情绪，一股只有神明才会有的神性在他身上涌现。
“我将指引你们走向彼岸，人世间的罪恶当也由我来审判！”
“大赦——日落神辉！”
烈阳坠落，只为肃清人间。
贯穿天际的日冕威光化作斩破一切的巨剑，朝着王都的方向斩落而下。
莱茵哈鲁特面对这包含神威的一剑，苦笑一下，连世界的意志都拿他没有办法，他一个凡人真的可以违逆神明吗？
不管是罪恶的魔神，还是审判的天使，这里都是人世间，他身为被世界选择的英雄，也只能拔剑迎击了。
只可惜，他并不是莉莉娅，千夜也不是艾陆可。
这一剑并没有毁天灭地威势，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肃清了一切的罪恶。
引导有罪者前往了彼岸。
——
“拉哈～哈哈～哈啊～哈～啊啊啊～”
语调诡异，旋律却充满神圣感的歌声在王都的上空响起，安抚那些还不愿离去的灵魂。
少女缓缓向着那宛如神明的身影靠近，直到来到他身边，见他没有排斥，少女如往常一般张开双臂，对他做出拥抱的姿势。
千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看了少女许久，身体习惯性的将少女抱起。
少女的双臂环在他的脖子上，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碧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哀伤。
“差不多该平息你的的怒火了吧，夜～”
少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白皙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上去。
眼眸里的金辉开始渐渐消散，千夜将少女抱得更紧了，熟练的反攻。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好歹注意一下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这时又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千夜朝着话音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穿着金色礼服的少女，金发红眼，似乎有些熟悉。
少女登上城墙，来到唯一还站着的莱茵哈鲁特身边。
“不要过去！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太对劲！”
一只巴掌大的黑猫跟在她身后大喊着。
“菲鲁特大人？”
莱茵哈鲁特有些惊喜的转头看向菲鲁特，刚才他明明感受到了直面神明一般的压迫力，可那一剑斩下来，他却毫发无损。
“刚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周围的人就都倒下了，这里看来也一样。”
菲鲁特说着看向城墙上倒了一大片的士兵，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厌恶罪恶，我便帮你们肃清了人世间的罪恶，这不就是你们所期望的吗？”
千夜的眼中再次闪耀起了金辉，他面色肃穆，看不出任何情绪，身上散发的神圣的气息。
这就是灭绝的天使，人间本就是罪恶深重之地，人类向往光明的同时却也是在飞蛾扑火！舍弃身为人的一切。
黑猫的眸子瞪大，看着千夜手中的神器，内心生出一股寒意。
“他在说什么？”
菲鲁特没好气的问向黑猫。
“原来是这样吗？审判！当罪恶明悟自身，他也就不再是他！”
少女依旧没有听懂，但她忽然发现黑猫似乎比刚才便得虚幻了许多，刚才那阵光芒闪耀的时候，似乎有一道淡淡的黑色光罩帮她挡住了那怪异的光辉。
黑猫没再继续解释，只是静静的与千夜对视，一缕意识向他飘去，希望可以将他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