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的希望
有人说，当世第一宗门是兜煞宗，因为论到丹道技艺，他们绝对称得上无与伦比。
对修士们来说，每日嚼修为丹，就像凡夫俗子们吃米吃面一样。管饭的是大爷，兜煞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也有另一拨人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你叫化生宗断了兜煞宗的灵植供应试试？看看那群管饭大爷还能不能硬气起来。
所以，又有人说，密早宗才是当世第一宗门，他们财大气粗，待遇最好，自然也就能够广招门徒，占了个人多势众的便宜。
有这么一句玩笑话：密早宗来找你麻烦，就算一人吐一口唾沫淹不死你，也能一人丢一片铜板埋了你。
但是修士间要斗起法来，用的可不是唾沫和铜板，得靠法宝逞威。而要论到当世器道魁首，衔璜宗当仁不让。
无论哪家宗门要和衔璜宗一较短长，手上使唤的家伙，几乎全是人家衔璜宗修士挑剩下，拿出来换钱的次等货，这架还怎么打？
衔璜宗还没有那兜煞宗的毛病，从采掘、选材到炼器，器道的每一个环节都牢牢把控在自家手上。
照这个道理来说，衔璜宗要拿这天下第一宗门的头衔，别家也不敢摇头。而之所以这个话题长久以来还充满了生命力，问题出在衔璜宗自家人身上。
管控着收罗天材地宝门路的外门精进社，和执掌着炼器至宝流光烘炉的外门照赤堂，这两座大山，将原本才是当家人的衔璜宗内门本峰压得喘不过气来。
连自家的左膀右臂都摆不平，哪还有脸去争那天下第一。
从他师傅的师傅到他的师傅，在自家两个外门面前，一直过得像受气小媳妇。也难怪何里不愿意和天字二号舱的乘客面对面。
“我在，请进。”
在听到卜毅的应答声后，何里轻轻地推开天字一号舱门，探进了半个身子。
“何里！何老七！果真是你！”
精进社的大老粗喧宾夺主。
何里像见了猫的老鼠，瞬间抽回了探进房内的半截身子，消失在卜毅的视野之中。但他闪身的瞬间，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索性大推开门，悻悻然返身走了进来。
“泰铎，泰师弟，你怎么在卜先生的舱房内？”
何里的泰师弟整口白牙都咧在外头，看起来乐开了花。
“怎么？就许你来串门？对了，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何老六了？赵大刚栽了跟头，可便宜了你们哥几个。”
“无绪师兄一直是我内门‘无’字辈的楷模，我等师兄弟都期盼着他早日康复。”何里正色回应。
“可拉倒吧，被那密早宗的小娇娘剌了道两尺长的口子，傻子都看得出来，这赵大算得上是道心尽毁，废喽！”
尽管提及的是同宗师兄弟的惨事，但泰铎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话题了？”
何里伸出一只手，掐住了腰带。
“也行。”泰铎答应得很爽快，他伸出双手，拎起肋下的衣料，呲呲有声地抖了三下。
“何少东家，我们四十八个精进社的师兄弟赏脸光顾您家的行舟，令尊大人竟然连一个铜板的折扣都不给，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高调张扬就是有高调张扬的好处，这么大一排“精”字摆开来，何家要想抵赖说不认识这伙人都不成。
何里苦笑一声，说道：“此番我等面临生死大劫，若是能逃出生天，何某自然会将众位师弟的行资双手奉还。”
“什么生死大劫？什么逃出生天？你这是在，吓我？”
泰铎的两道重墨浓眉都挑了起来。
“我们刚才是撞上了一座法阵？”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卜毅终于找到机会，插进了衔璜宗师兄弟之间的对话。
从何里那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推测和事实出入不大。大前提既然成立，后续的分析也就有理可循。
“更早、也更响的那一下钟鸣声，是法阵的外围护盾被我们的行舟击穿；随后连绵不绝的碎瓷声，是一个个分阵灵力失调、分崩离析。”
何里偷偷瞄了一眼舷窗，闭合得严丝合缝。显然，这个房间里的人完全看不到行舟外的景象。
“是羽族。”卜毅斩钉截铁地说道。
“喂，喂！你在说什么，小子？这和生死大劫又有什么关系？”
泰铎本以为何里是在吓唬他，但是又见卜毅这般言之凿凿的样子，再回想一下刚才的诡异声响，心底里也开始暗暗发毛。
“跑是跑不掉的，行舟的速度比不上羽族，那就干一架吧。”卜毅跳下床，站起身，拍了拍腰间的褶皱，将长袍捋顺：“外面有多少羽族修士？一百？两百？”
何里伸出了一只手，五指箕张，鼻子一抽，又伸出了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竖起来一根手指头。
刺骨的寒意又一次涌上卜毅心头，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
上苍这是有心要塑造出一个典型的不祥之人啊，每一次乘坐行舟，带来的都是灭顶之灾。
法阵学上有一个很浅显的理论，组成法阵的修士越多，居中掌控法阵运转的核心就要越强大。
行舟之外到底是有五百个，还是六百个羽族已经不重要了，能够领导这支队伍的，至少要是一个二品大师。
一个二品大师，凭一己之力，就有一千种手段，能将一条中等行舟轰杀成漫天飞散的齑粉。
“明知道自己困在死局里，你还有心思和师兄弟斗嘴？”
卜毅望着何里，眉头拧成一团。
“我是没办法啦，总不能先把自己给吓死吧。不过，想到熹微舟上还有你，我就看到了希望。”
何里笑了，没有一丝哀愁，也不带半点苦涩。
是啊，希望。
当年，作为一个没有力量的小小孩童，所谓的希望，是被当作全舟人生命的延续，努力生存下来。
现而今，再度在一条行舟上，面临生死大考，卜毅蓦然察觉，自己又一次成为希望，而这新的希望，是要以己之能，延续全舟人的生命。
上苍不仁，当以吾之手，争一片新的天地。
卜毅的眉头豁然舒展：“羽族，羽族，既然我们的对手是羽族，那就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