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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希望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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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阴冷,刺骨的阴冷。

    熹微舟的天字房,小到摆件,大到用具,皆非凡品。床上的攒绣花团锦衾,乃是由紫背天蚕丝织就,至轻至薄,却是遇寒则暖,遇暑则凉。

    那吐丝的灵虫自矜其能,造出的茧子只有两丝厚度,就足以堪用。不料此番遇上敌手,在这刺骨的阴冷面前败下阵来。

    这可苦了那具蜷在雕花羽犀木云床一角的躯体。

    此刻,对于那具躯体来说,寻到舟内玄字房中,盖上一张紧实的棉胎被,或许会更管用一些。

    那厚重的质感,一定能够隔绝住那无数如丝如缕,不断寻找缝隙,趁机而入的阴冷,甚至于那已经渗入体内的寒气,也许都能被棉胎被那实诚的份量挤压出来一点点。

    热,炙热,焚身的炙热。

    身旁百步就是那熊熊燃烧着的坠毁行舟。父亲伟岸的身躯,母亲慈爱的笑容,还有那位出手相救的好心夫人期盼的眼神,都在这炙热中化为飞灰。

    炙热中飘荡着的是绝望的气息,但是生存下去的希望又寄托在这片炙热之上。

    怀中的婴孩在啼哭,他没有任何办法让她安静点。

    在这幽深的林中,潜藏着残虐的毒虫、嗜血的猛兽,那位好心的夫人叮嘱他,只有这狂躁的热浪,才能隔绝它们的窥视,同时也指引着救援的到来。

    炙热的火焰并不能持久地延续它的威能。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澎湃褪成了零星的跳动。

    热浪既已退去,阴寒阵阵袭来,连怀中的小生命都失去了声息。身体蜷缩得再紧,也无法阻挡温度的不断流失。

    野兽的低吼声在耳畔回荡,仿佛随时都要从那微微晃动的草丛中噬出。期待中的救援却还杳无声息。

    只要闭上双眼,任由刺骨的阴冷占据整个身躯,就不用再继续忍受痛苦了。

    “照顾好你的妹妹,小男子汉。”

    这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上苍保佑,我的孩子。”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

    “保管好这块木牌,把它带到奇凌国的广黎城,交给我的女儿。记住了,她的名字叫做洛琳。大概,比你高这么一点点。”

    那位好心的夫人一手抚着他的头,另一只手伸出三个手指头,并拢在一起。

    语毕,她又俯身将那块黑黝黝的物事绑在他的腰间。绳结既不太松,也不太紧。她系绳的双手没有一丝丝的颤抖,平静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即将赴死之人。

    那条行舟上还有许多人,有止不住眼泪的络腮胡大叔;有不停亲吻他额头的大姐姐;还有一直冲着他挤出笑容的老爷爷,他的笑容其实比哭还难看。

    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渴望,都已经在热浪中扭曲、模糊。

    但是他们知道,在他们坠向死域的同时,有两颗希望的种子,被推向了生的彼岸。

    身背期望,肩负使命的人,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只要心中还有希望,驱除阴寒的火焰就会被重新点燃。

    希望的发端只是一个猩红色的暗淡瘢痕,既没有光,也没有热,它在等风来。

    风起,飞扬。

    火苗在滋长,在壮大,攫取路过的一切,转化为自身的光和热。

    烈焰再度滔天,焚化了整座山峦,焚灭了整个国度,终将焚尽整个世界。

    “热,热,热,热,热!”

    卜毅吼叫着从云床上弹起上身,双目猛地睁开,双手将那华美的锦衾抓出数道深深的沟壑。

    在他面前,不到半尺距离,赫然呈现着一张人脸,浑圆、黝黑,如那张被死死抓住的锦衾般丘壑纵横。

    这张脸显然并不是他自己面容的倒影,好像也和梦境中浮现过的人物并不重合。

    “你怎么没有惊声尖叫?”

    那张脸上的嘴唇翕动了起来,嗓音和他的双颊一般粗粝。

    卜毅伸出手在额头上一抹,一滴汗水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刚从热浪中脱身的人应有的模样。

    “喂!给点反应好不好?一个大活人摆在你面前呢。”

    卜毅重新抬起了眼皮,上下打量面前之人。

    跪坐在床面上,勉强与他四目平齐,明显的五短身材。身板犹如熊罴,肩宽快要有他的两倍。两只叉在腰上的手臂如两股崖壁上最刚硬的老藤,撑爆了衣袖,只有长期做体力活才能打熬出这种线条。

    一身湖蓝色的修士袍罩在他面前这个大活人身上,滚着明黄色的双线掐边。修士袍从领口到下摆大书着一个赭石色的“精”字,字体和此君的身形一样的浑圆饱满。

    这种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师承来历的着装风格,这个世上只此一家:衔璜宗的外门精进社。他们宗门名号的另一个字,就大大地书写在制服的背后,讲究的就是个前呼后应。

    “泰兄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您的房间是对门的天字二号舱。”

    卜毅斟酌了一下,选择了一些相对温和的词汇。

    被他称为泰兄的精进社修士翻了个白眼。

    “泰爷我好端端地在过道里遛弯,尽听着你这小子像个要下崽子的娘们般直哼哼,叫你消停些你也不理会。”

    卜毅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翻白眼的人。为什么在这段飘摇颠簸的航程中,还有人不在舱室里好好窝着,却跑到一条狭长的弄子里来回踱步。

    “饶是如此,您就这么进到我的房间,却也不太妥当吧。”

    作为一个有涵养的人,面对别人的失礼,自己仍应该保持礼数。

    “我问过你了,能不能进来,你有哼哼了两声,泰爷就当你同意了。”

    歪人自然有他的一套歪理,正人君子和他们较真的话通常会输得很难看。

    “对了,泰爷实在见不得你那娇滴滴、病殃殃的丑样子,不得不给你上了点手段。算你小子识相,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卜毅一联想,才知道方才的噩梦中那激起希望之焰的清风,竟是出自眼前之人的手笔。

    好一个别扭之人,明明在行为上是为了你好,落在口头上却仿佛视你为仇雠。

    “泰兄,谢谢您。”

    “嘿嘿,你小子虽然看起来是个斯文人,却没有那么重的酸气,勉强对泰爷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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