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四句教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苏行川未料到一向高冷的戚星月竟也有这般小女儿作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真是自己玩笑开大了？
戚星月也陡然发现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竟会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心里颇为在意的他面前落泪。
这下自己的高大形象肯定要在他心里崩塌了吧？
想到这里戚星月立刻收敛情绪，别过头佯装看雨，同时偷偷擦掉了眼角泪痕。
尴尬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戚星月平复好心绪后问出心中困惑：“行川，你说既然未来可以改变，那你看到的未来意义在哪里？”
怕苏行川误会戚星月很快又补充一句：“当然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也不是说能改变未来不好，更不是怀疑你看到的未来的真实性”
“星月学姐不必解释那么多，我懂你的意思。”苏行川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想过，还有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
“我之前问你的问题？”戚星月转头看过来。
“既然天无对错、人分善恶，那我们完全按照潜意识的指引做事到底是为善为恶？这是你之前问我的问题。”
“原来你一直记得。”戚星月心里泛起阵阵暖流，而后暖流化作脸上笑意，“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能看到的未来，本质上就是潜意识冥冥之中给出的指引作用到具体的人或事上所生成的画面。”
“可能不止如此，”戚星月却摇了摇头，“你看到的未来应该还包含这个过程中人的主观意识作用。”
“哦？”苏行川眼睛一亮，“看来星月学姐又有了新的感悟？”
戚星月微一点头：“说好的有所得时与你分享。”
“愿侧耳倾听。”
“上次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不是建议我参照阳明先生去做么？”戚星月先提了句前因，接着转入正题，“然后我在传习录里面发现了四句话。”
“莫非是阳明先生的四句教？”
“嗯。”戚星月说到这里忽的意识到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让我说？”戚星月面带微嗔，只当苏行川又在戏耍自己。
“可是知道不等于悟到啊？”
见苏行川表情颇为认真，戚星月方知自己误会了，同时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
“怎么回事总是在他面前出丑”戚星月暗骂了自己一句，很快收了杂乱心绪，“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苏行川细细品着这“四句教”的同时，戚星月发表见解道：“第一句‘无善无恶心之体’的心，即是潜意识、天理，也对应了我们之前分析的那个结论，潜意识不分善恶。”
苏行川点头，戚星月接着道：“第二句‘有善有恶意之动’中的这个‘意’，应当指的就是主观意识，我们之前说的人分善恶，本质是便是主观意识分善恶。”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星月学姐，”苏行川抬眼看过去，“这三句‘知善知恶是良知’好像跟我们之前得到的结论有矛盾”
“确实有矛盾。”戚星月已经在心里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稍加思索便答道，“之前我们得出的结论为良知即是潜意识，不能说错，只能说太笼统。”
“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潜意识不分善恶，但是这第三句却明明白白地指出‘良知’这个东西知善知恶，看似矛盾，其实不然。因为阳明先生专门解释过‘心’和‘良知’的关系。”
苏行川听得有些迷糊：“‘心’不就是‘良知’？”
“如果不深究的话这句话倒是没错。”戚星月瞅了眼苏行川，接着往下深入道，“阳明先生在给一个弟子的回信中提到这样一句话——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虚灵明觉，即所谓本然之良知也。”
苏行川恍有所悟：“心之虚灵明觉，也就是潜意识的虚灵明觉是良知”
戚星月见苏行川陷入顿悟状态，立时屏息，亦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便见苏行川一边说着，眉头渐展：“良知便如明镜，可照善恶而潜意识虽是天理、天道本身无所谓善恶，但其中却蕴含‘良知’教人分辨善恶”
“也就是说，对于人来说完全按照潜意识的指引做事，便是按照“良知”的指引来做事，而良知的指引必然为善！”
想到这里苏行川心中迷惘一扫而去，再看戚星月时眼神里便不由多了几分敬重：“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星月学姐这次是真真切切做了回我的老师，受教了！”
还从未见过苏行川这般严肃模样，戚星月轻声一笑连连摆手：“都是阳明先生的功劳，我哪里敢居功？”
苏行川又谈到之前那个话题：“我之前说我能看到的未来本质上就是潜意识冥冥之中给出的指引作用到具体的人或事上所生成的画面，原来十分错误。”
说到这儿苏行川又看向戚星月：“怪不得你会说这里面还包含人的主观意识作用，因为如果人人都能真正按照潜意识、也就是良知的指引做事，哪里还会看到坏事？”
“但是人的良知总会被这样那样的私欲所遮蔽”戚星月又想起李轻云被刺的事儿，眉眼一低，“就说刺伤李轻云的那个大学生吧，仅仅因为听了一些他不爱听的话，就去拿刀伤人”
苏行川心有戚戚：“所以阳明先生才一直倡导用‘格物’的方法去除私欲从而‘致良知’，就像四句教的最后一句说的——为善去恶是格物。”
“话是这样说不假”戚星月无奈摇了摇头，“那人若真是懂这些还会做这事儿吗？又说回来，如何‘致良知’就连你我都不甚清楚，何况他们呢”
“对了，”戚星月又想起一事，“差点忘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怕苏行川忘记戚星月又重复了一遍：“既然未来可以改变，那你看到的未来意义在哪里？”
苏行川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未来不可更改，是否就意味着预知的未来有了意义？”
戚星月闻言一愣，随之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如果当时苏行川看到自己的未来后什么都不做，未来的确是有了意义，但自己呢？
戚星月突然发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似乎毫无意义。
似是知道戚星月所思为何，苏行川暖暖一笑：“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意义，那就是让看到未来的这个人有了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戚星月抬头看向苏行川。
苏行川却看向廊外的雨：“当时我的选择是，不让你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