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风托举着芝芝，将她送上了高空。
飞翔仿佛是芝芝刻在血液里的本能，顺从双翼的指引，她很快适应了在空中的感觉。
她脚下的景物越来越小，而那座颤巍巍的天上之城，却更近了。
脚底凉飕飕的，她好怕自己的靴子掉下去，芝芝的靴子是齐言之送的，还在两侧绣上了祥云，别人都没有呢~
当天锦城的阴影将芝芝完全遮住，她已经靠得很近了，在巨大的城市前如此渺小。
这座城市的倾斜程度比芝芝想象的更为严重，那些碎裂的地面，濒临塌陷的城墙，还有神木的树冠上一处肉眼可见的缺口。
这都是在地面发现不了的，难怪这座城市坠落得这样快。
由于动力核心遭到破坏，原本将地基紧紧抓住的树根失去了力量，那些堆砌的砖块纷纷散落，甚至波及了下方山谷中的精怪。
芝芝灵巧地躲开那些坠落物，扇动着小翅膀，往天锦城基座飞去。
城里的钟楼崩塌了，发出哐哐的巨响，天锦城又是一阵骚动。
空中围绕着许多小小的黑点，他们都是羽族人，在空中无助地看着他们的家园不断下落。
他们有些怀里抱着幼小的宝宝，还有一些拖着受伤无法飞翔的同伴。
几个健壮的羽人不愿坐以待毙，他们飞下去拉住城门铁链，试图延缓坠落。
但他们的力量太小了，根本无法撼动必将发生的事实。
芝芝的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一个不切实际，却让她觉得唯一可行的想法。
她伸出手托住了那条最粗壮的树根。
黑色的小翅膀上，血管正在膨胀，柔嫩的翅面逐渐绷出细密的血纹。芝芝头顶的犄角闪起银色的光，胸口发烫，魔法力量由内而外地翻涌而出。
那曾将她抹杀于世间的魔法咒语，此时此刻，在她耳边清晰起来。
以祖先之名，黑龙的力量，银龙的魔法，将这个罪恶的孩子，永远抹杀。
让她消失！让她灭亡！
将她放逐！将她毁掉！
那些恶毒的诅咒，那些怨念的眼神，那些叫嚣着她不该存在的声音，那个她最不愿回想起来的时刻，在危险来临之际，竟成为了她身体里坚不可摧的力量。
龙族可以将周围的黑暗物质吸收，将它们化为己用，就算是邪恶的咒语，也不例外。
芝芝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开始强迫自己回忆那个至暗的瞬间。
她的心里酸酸的，想着龙爸爸和龙妈妈，想着那些所谓的亲人，泪水顺着眼眶滑落，润湿了胸口挂着的洁白尾羽。
古老的魔法一点点在她的身体里凝结，她用力抵住树根的手腕开始发热。
黑与白的魔法光圈绕在了她的双臂上，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圆环。
被黑色光圈围绕的左手瞬间力量倍增，她的翅膀用力挥舞着，身体绷紧，隔膜充血。
魔法纹路从白色的光圈扩散，透明的盾护从她的手中延伸，由上而下地包裹住了残破的神木。
壮硕的树根猛地一震，树干上流淌过黑白交错的光。
芝芝居然托住了整个天锦城。
芝芝的袖子裂开，线头冒了出来，肩膀和手臂生出坚硬的鳞片，乍一看是黑色，细看却泛着银光。
那些不断落下的碎石被鳞片弹开，但还是有几片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血痕。
羽人在地面干着急，他的翅膀被污泥弄脏，无论如何都飞不起来。
但他做不到安心等待，他想要帮助那个逆风而行的姑娘。
不管她是谁，此时此刻，她都是为了羽族为了天锦城而战的。
他忍痛从翅根拔下一根软羽，毛根带着浑圆的金色珠玉，这是羽族人珍贵的羽毛，一旦拔掉就不会再长出来。
他抹掉脸上的泥，将羽毛举起来，闭上眼默念咒语。
金色的珠玉在他的手中发光发热，化为身后涌动起淡淡仙气。
羽族人不同于其他的妖族，他们一直自诩仙人的后裔，拥有上古的血脉，自然也保留了仙人的秘技。
抬手间，他背后的力量在掌心融合，又化为一道光束，直射天空。
“羽族先祖请保佑玄黎！”
芝芝感觉身体被温柔清凉的气息包围，不仅力气变大了，坠落物也无法再伤害到她。
她疑惑地向下看去，那个脏兮兮的羽人竟然发出了和长灵鸢相似的光芒。
她终于相信了，这个羽人的身上真的有凤凰血脉。
坠落的速度降低了，绝望的羽人看到地面上少主的法术，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们从失意中振作起来，纷纷前来帮忙。
他们的双手拉住树根，抬起墙体，撑住基石。
腾不出手的羽人念动咒语，将力量融合进了光束中，保护着芝芝。
终于，天锦城顺利降落在了谷底。
除了周围破裂的城墙和部分地基，整个城市奇迹般地保持了完整。
天锦城歪斜的城门前，堆积了许多碎石沙砾，到处都是被压弯折断的树木，破碎的物件。
背后的山被削去了一大块，失去了绿色包裹的山体光秃秃的，泥土翻在外面，露出破碎的草根。
天锦城大门前，万青门人和羽族正在对峙，气氛紧张得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
“妖族？”
“人类修士！”
妖族在消失千年之后突然出现，还是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身为万青门的掌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羽族人天生谨慎，与人修并无渊源，又经历了这场浩劫，落地之后难免心浮气躁。
双方都对彼此保持了戒心和距离。
掌门从身后摸出的剑上闪烁起青色的光芒，羽人的翅膀高举，面色警惕，把手伸到背后准备拔后腰上的双刃。
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身影突然钻了出来，她黑色的小翅膀正随着奔跑的脚步摇摆。
芝芝突然出现。
她一眼看到了闻讯而来的万青门人，“掌门？还有万青门的大家，有好多鸟人受伤了，需要帮忙。”
伴随着甩动翅膀的声音，掌门的脸上多了几个泥点子。
满身泥巴的玄黎紧跟着芝芝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块砖。
“什么鸟人？我们是高贵的羽族。”他将手里的石块丢下，对着站成一排的羽族人说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有多余的人手快点去帮忙啊！”
尴尬的气氛被瞬间打破，芝芝上前擦掉了掌门脸上的泥点，黑着脸的掌门终于露出了往日的神情。
他摸了摸芝芝的头，将芝芝拉到一旁小声询问：“没事吧？第一次出山就遇到这种事情，是不是吓坏了？”
芝芝摇摇头，让掌门快些找人帮忙。
见掌门收起了剑，羽族人也松开了拔武器的手。
大家默契地开始动手救助天锦城里面的伤员。
齐言之带着弟子很快到了，他们破开围墙，帮助清理废墟。
曲心妍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搭建了帐篷，施展疗伤术为受伤的小羽人治疗。
一阵忙碌之后，芝芝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她披上了外衣，遮住手臂上的黑色鳞片，坐在清理了大半的天锦城门口。她摇晃着小腿，漂亮的靴子磨破了，露出了脚指头。
灵鸢山谷不像之前那样美了，它被破坏了，甚是变得残破不堪。
但芝芝不觉得可惜，山体上的植物缓解了天锦城的破坏程度，相比于失去的美丽景色，羽人能保留他们的家园才更有意义。
在芝芝的身旁，并排坐着玄黎，他洗掉了脸上的污泥，身上却还是脏兮兮的。
他们都累坏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羽族人被救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芝芝跳到高高的石头山上，“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什么称你为少主？”
玄黎虽然满身泥，却不失自傲，特别是在听到少主两个字的时候，他自豪地把头抬起来。
“我叫做玄黎，我爹是这天锦城的城主，也是所有羽族人的统领。你是芝芝吧。”
“我的名号是灵芝，芝芝是我的乳名，我是万青门的守护兽。”
“守护兽？”玄黎听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叫自己守护兽？”
“怎了？我的妈妈长灵鸢是上一代守护兽，现在这是我的职责了。”
“可没有哪个妖族会自愿成为人类的守护兽啊。你可是鬼族，连妖族听了都闻风丧胆，为何委身？”
芝芝不说话。
玄黎突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定是被这些人修拿住了命脉。”
“才不是这样的，而且我也不是鬼族，我是……”
芝芝刚想说自己是小龙，看到玄黎的眼神，突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玄黎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误把自己当做了妖族。
这样挺好，至少不会被当作异类。
可她才不是什么在阴影中出现，吞噬妖族于无形的鬼族呢！
芝芝嘟着嘴有些委屈，说道：“总之你不懂。”
玄黎的心头涌起了该死的胜负欲，又问：“还有我玄黎不懂的？”
“我是为了守护万青门才成为守护兽的，就和长灵鸢妈妈一样。你虽然有和她一样漂亮的羽毛，但你想的和她不一样。”
“长灵鸢是什么？”
“是很厉害的很美丽的妖兽，她也可以飞，大长老说，她像传说中的凤凰。”
“胡说，我们羽人才是凤凰血脉的正统继承者，凤凰唯一的血脉！”
芝芝背过身不再搭理他。
玄黎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长长的尾巴正在左右甩动，很明显藏不住心情。
他虽然爱端架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改口说道：“灵芝菇娘，你还小，很多事情不了解，我也是怕你被那些人类……”
芝芝听了更生气了，“不许你这么说万青门的大家，而且我不小了！”
“敢问姑娘芳龄？”
“三……”
“三百岁吗？哈哈，我今年三百五十岁了，你要叫我玄黎哥哥。”
“三百五？”芝芝的蓝眼睛瞪得好圆。
玄黎见状有点疑惑，“不对吗？”
难道鬼族的寿命是按照千来计算的？
眼前的小姑娘难道已经三千岁了？那刚才自己岂不是太失礼了。
“当然不对！”芝芝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六，然后说道：“我今年三百六。”